“白董事长近来身体可好啊。”

“好，好的很，吃嘛嘛香，多亏了政府了，我们这些人总算是过上了安生日子”　　进屋之后，市领导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挨个问候起了白景琦三人的身体的状况，一番寒暄过后，市领导开始切入话题。　　“你们的事情我听占元同志说了，有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虽然可以理解但是并不好办，公私合营它不光是一家一户的事，它是整个行业，它是整个BJ，甚至是全国的事情。　　如果我们为你们开了这个口子，那其他药行，甚至其他行业的人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到时候这事情不就乱套了吗，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再考虑考虑，政府可以在赎买的金额和股息上做出补偿。”

领导的声音很温和，说的话也很中肯，但是一旁的白家三兄弟听了却是一阵心凉，果然还是不行。　　白景琦想了想决定还是挣扎一下就算是不成，也全当是为之后交秘方去做个铺垫。　　“领导同志，还是你说话中听啊，不像白占元同志一张嘴就冲着我肺管子来，他要不是我孙子，我就不信他敢这么跟我说话，动不动就把我当阶级敌人。”

说到这儿白景琦瞪了领导旁边的白占元一眼，然后接着说了下去　　“我做错什么了，我们白家做错了什么，几百年来我们白家就没有干过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儿。我白景琦也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工人，大灾之年所有工人的口粮都是我供的，百草厅工人的工资在老BJ药行也绝对是最高的，　　就说这个国家，我虽然没有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也算出过力吧，打小日本的时候，那一车一车的药材都是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送出去的。　　这点儿毕头儿能给我作证吧，新中国建立后，我也没少配合政府工作吧，该涨工资的涨工资的，该开会的开会的。　　难道就因为我是资本家，对公私合营有点想法我就是思想落后，不支持国家建设了，这是什么道理啊。”

“您别激动，这的确是占元同志工作方法存在问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们是觉得你们是自家人商量起来，应该更能做到无话不谈，恰当的维护双方的利益，所以才会派占元同志过来。　　没想到占元同志会犯这样主观的错误，这样吧，既然您觉得不满意，那我回头换一个负责人过来，你看可以吗。”

“领导”　　白占元一听就急了，这什么意思是看他工作不行把他撂倒一边。真要是被换了，那他的前途岂不是就毁了。　　“还是算了吧，都商量到这一步了，要是换个人，还得从头再来，怪麻烦的。”

白景琦也不想因为这点事儿就毁了自己孙子的前程，连忙往回找补了一句。　　“其实您刚刚说的这些我们也都知道，我们也都知道公私合营对国家是件好事，我们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还是那句话，这百草厅毕竟是我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几百年了，它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这样的话，我们哥仨儿死了都没脸下去见祖宗。　　我们提出这个意见，也是希望能为我们白家保住最后一点脸面。如果您能同意的话，我们可以降低赎金的金额，甚至股息。”

“您这不是让我们犯错误吗，”　　见白景琦把自己的话还给自己，领导也犯了难，他没想到白家老一代会这么顽固。　　“不是想让您犯错误，是想让您给我们白家子孙一条活路，我们白家几百年来吃的就是药行这碗饭，几百年下来，子孙也有不少，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没什么本事，靠的就是股息和管理百草厅铺子养活自己，合营开始，铺子的管理权移交，他们没了工作。合营结束，股息也没了，您让他们怎么活。说是自力更生可是他们能干什么，一把岁数了他们除了会管理铺子别的什么都不会啊。”

一旁的白景双也在边上帮腔。　　“我知道，您说的这些困难我都明白。”

…　　在接下来半个小时里双方进行了几回唇枪舌剑，领导希望白家可以体谅国家的难处，这功夫的不易，白家也希望政府能体会自己对百草厅的感情和对后代生存的忧虑。双方都希望对方可以体谅对方的难处，但是又都坚持自己的底线。这样商榷自然是没有结果。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了，你们的诉求我回去之后会和同事们商量一下的。我先告辞了白董事长。”

商量了半天没有结果，领导看了一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了，他接下来还有有事情跟领导汇报，自然不能像普通的工作人员耗在这儿，于是提出来告辞。　　“领导同志您等一下”　　见领导同志要跨出大门，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让白景琦挑头叫住了市领导。　　“怎么，白董事长还有其他问题吗。”

听到白景琦叫自己，市领导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和蔼可亲的问道。　　“嗯”　　白景琦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后走到了领导面前说道。　　“领导同志我知道之前的要求可能让您觉得很为难，这样吧，我再退一步，还是那个要求，只要国家能同意，我愿意把百草厅几十味秘药的配方全部交给国家，并且立即通知各地的百草厅展开公私合营。”

“老七，你说什么呢。你疯了。”

“那可是我们白家的根，怎么能就这样交出去。绝对不行，”　　白景琦话音刚落，早就做好准备的白景怡和白景双就大声呵斥道，也不知道两位老爷子是真的被气着了，还是真的有表演天赋，演的跟真的一样怒目圆睁，须发皆张。　　“爷爷”　　“白董事长”　　“董事长”　　听到这话政府这边的三人顿时睁大了眼睛，这可是秘方啊，比铺子店面，物料更值钱的东西啊。有了秘方的百草厅才算是百草厅，没了秘方的百草厅充其量只能算是大点药店。白家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家业靠的就是这秘方。　　白占元此时才明白自己爷爷保卫白家百草厅的决心。　　“白董事长，您这”　　领导就是领导很快就回过神，推了推眼睛正要说话。却被白景琦给拦住了。　　“您先别着急说话，回去找找能做主的人，我就在这儿等着您。”

“行，我这就回去跟领导同事们说一下”　　市领导点了点头，带着白占元毕云良走了出去。　　“成败在此一举了。”

白景琦看着市领导三人的背影，一声长叹，紧握着拐杖回到堂屋，白景怡和白景双也跟着走了进去，白家三位大佬此时全都一言不发，气氛异常的紧张，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一半，白家所有的子孙和佣人全都躲到了一边，离得远远的。　　不由他们不紧张，他们已经把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了，成了他们就可以金蝉脱壳，在香港浴火重生，没成的话，白家就算是彻底完了。　　回到市政府后，市领导直奔大领导的住处而去，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情，最好还是得到大领导的允许，这样才不会留下把柄。　　“你觉得领导们能答应吗。”

毕云良看着市领导行色匆匆的背影问道。　　“但愿吧。”

“听你这意思，你是希望这事儿能成了。”

毕云良诧异的看了白占元一眼，在关于白家的问题上，白占元一向是表现的大公无私，甚至是冷酷无情。没想到现在居然心软了。　　“说到底我也是白家人，我也是我爷爷的孙子，我爷爷都做到这一步了，我这个当孙子要是再不体谅他，就太不是东西。其实我也能理解我爷爷，他虽然有些顽固守旧，但无非就是想保住我白家先人留下的基业而已，他把这份基业看的比命还重。”

白占元当着毕云良的面第一次表露出了对白景琦的感情。　　“但愿吧，这事儿要是成了，了了老爷子的心愿，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毕云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