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出来了,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像帮派人物,但千万不要被他的柔和外表所迷惑,启封堂的半壁江山靠他撑着呢,二十四路谭腿出神入化 ,身手十分了得。他看见小肖,脸竟红了,态度倒是十分端正:“大人,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犯了双门禁忌,任凭 处置绝无怨言。”
小肖瞧了一眼手中的镣铐,叹了口气,不解地问:“二当家我们认识不是一二天了,以你的性格怎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先是向小肖行了个礼,跟着叹了口气说:“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英雄出少年,流云出这亊全赖我。”
小肖一看这人,很陌生,太阳穴高高凸起,显然是个行家,这些不重要,赖他?有蹊巧,回礼问道:“贵姓?”
那人再行了一礼,客气地回答:“在下西园,启封总坛护法,下来双门检查分支的情况,不巧发生了这种令人不愉快的亊,大人请听我解释。”
小肖兴趣来了,在他印象中流云比流武还守规矩,按理是不应该干出那样的龌龊勾当,原来事出有因。但往往真相一现可能就要翻脸,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他的手悄悄靠近弯月,对方现在有三个高手,每个都不好对付,所以一旦交锋必须先发制人,心中戒备,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愿闻其佯。”
西园看出小肖的细微举动,笑了笑,移步坐在他旁边,这是为了宽小肖的心,因为一旦发生冲突,他的位置最不利,喝口茶开始解释亊情原委:“大人,今天二当家请我吃饭,喝多了些中途尿急上了趟茅房,二当家年轻好奇心重,偷偷尝了我挂在椅子上的酒。”
小肖见他把自己放置在最易受到攻击的方位,不禁一乐,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个小小的行动就能告诉别人他没丝毫恶意,所以也表示一下善举,双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问:“西园兄的酒有什么蹊巧吗?”
西园叹了口气,看了看流云,接着解释:“也怪我大意没随手带走,那 是失魂液,跟酒相似但不是酒,一小口就能让人头脑混乱,二当家喝了足足一杯,所以他一段时间内任何行为不受意志力的控制,当我出来发现二当家走了便知道事情不妙。”
小肖气得一拍桌子,大声责备道:“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乱放,今天二当家犯的这个错是可恨,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要是发狂进入闹市大打出手,以他的功夫多少人得遭殃啊,闹出大血案你们启封堂该如何 承担?”
西园羞惭地说:“酒真误人误事,当时我喝得有点多又三急,太大意了,这件事启封堂没任何借口,包括我,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在江湖混得有担当。”
流云连忙说:“不关西园兄的事,都是小弟的错,肩膀虽不厚实,但这事流云一人担了,大人,请上镣,我跟你走。”
小肖有些为难了,这的确事出有因,流云既是施暴者也可以说是受害人,罪魁祸首西园却又是无心之失,处罚轻了不足以服众,处罚得重,但重到什么地步?砍了流云?他何罪之有? 向来对这种欺侮妇孺行为深恶痛绝的小肖实在是下不去手。一直沉默不语的流武说话了:“大人,事情已经发生,性质的确非常恶劣,如何处置舍弟都不为过,但彭家怎么办?明姑以后如何抬头做人?双门别的不多,嚼舌根搬弄事非的人不少,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这个小肖当然知道,好亊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双门的人喜欢长时间添油加醋地谈论任何事,并不是心有恶意,而是习惯了家长里短打花时间,不由得叹道:“是啊,彭家难了,明姑以后怎么办?估计不用半天这事全镇男女老少都知道啦。”
流武连忙宽慰小肖:“大人,暂时传不出,舍弟回来告知这件事后,我已派手下封锁了那条小街,知道的只有彭家那几个邻舍,至于钱大夫他是从不多嘴的人,我出资大人施压估计能限制外传。”
小肖叹了口气,为难地说:“我开个口这亊肯定没人会外传,但彭家的这道坎怎么过?”
西园替小肖倒满茶,想了想出了个点子。“我已经了解了一下二当家为什么独独去彭家找水喝,明姑白天不是摆个小摊卖茶叶蛋吗,二当家喜欢吃,天天买几个,二人其实关系很好,何不将错就错。”
小肖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有些心动地问:“你们的意思让二当家娶明姑?”
流武斩钉截铁地说道:“明媒正娶 ,姑娘是规矩人家的千金,启封堂虽是大户但绝不能失礼,不用媒婆,我亲自上门提亲,一是赔罪,二是送聘金。”
西园摇了摇头,他是老江湖,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过辱,你弟弟刚犯下大错,下一秒哥哥立马上门提亲,彭家会认为这不是生米煮熟饭霸王硬上弓吗,显得太欺负人啦,所以立即否定了这个提议:“这种亊你去会适得其反,穷人有穷人的骨气,我和将军代劳吧,你马上去准备一笔重礼,赔罪求亲咱们双管齐下。”
流武站起身,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在西园耳边轻言了一句。小肖惊讶地看着他,小一会点头说:“行,有诚意,这个媒我做了。”
彭家,大个已经恢复过来,听到真实的情况,彻底懵了,这是天灾人祸啊,女儿命太苦了。缓缓情绪,看着小肖,眼泪又下来了,不是他,靠自已对付启封堂这样的帮派势力无异以卵击石。公道是讨回来了,联姻这个方法也似乎是最好,但心理上还是一下接受不了,十分为难地说:“我知道大人能处理好,只是这叫我如何转得过弯来,毕竟闺女受了欺负。”
小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和颜细语地劝道:“我刚跟明姑说清了事情的原委, 她决定原谅流云了,启封堂也很诚心,老彭,真公亊公办,我肯定重处二当家给你出口恶气,但小姑娘以后如何见人?”
见彭大个有些动摇,西园立即趁热打铁拿出诚意:“大当家 承诺,以后你们的生活归启封堂包了,彭先生啊,辛苦了半辈子该享享清福啦。”
彭大个支个夜宿摊,勉强能混个温饱,如果做了流家的亲家,以后的日子的确会好起来,只是心里这道坎一下迈不过去。小肖看出了彭大个的犹豫,便宣布了一个消息:“老哥 不是只一个闺女吗, 来时流武已经跟和我作了保证,明姑生的第一个男孩 跟娘姓,彭家不就有根了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儿子一直是彭大个心里的痛,听到小肖这句话后两眼一亮,仔细想了想,小半会,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流云那小子其实人还行,唉,本已成舟,那就请将军和这位大人替我闺女作主吧。”
小肖和西园同时松了口气,大声吩咐道:“外面的兄弟把东西都抬进来 。”
彭大个的家并不小,不过抬进来大小箱子已经占了半个房间,虽然多为一些被褥铺盖,但全部是绫罗绸缎,以双门镇的标准来看,这份彩礼着实不轻。彭婶苦了半辈子,女儿是她过上好日子惟一的希望,本以为希望破灭,自己想死的心都有,现在事情出现转机,启封堂也算双门望族,这门亲她也应了:“大个啊,你那好茶叶呢,快拿出来泡茶招待两位大人。”
彭大个至今像过了趟冰山又游了回火海,还没回过神来,一听老婆的话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怠慢了,怠慢了,婆娘,去把那几只鸡宰啦再沾几斤肉,所有人别走,都在这吃个便饭。”
西园望着小肖问:“将军,要不就留下当提前喝喜酒庆贺如何?”
小肖心里苦笑了一声,自己似乎坏了肖家定下的双门禁令,但,唉,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目前看来这种结果皆大欢喜,破一回例也无妨了,点点头说:“也好,西园兄,本镇的野菌炖鸡那可是一绝。”
西园哈哈大笑起来,高兴地说:“启封堂厨师不怎么会弄吃的,除了鱼就是肉,从来没炖过什么汤水,今天看来有口福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