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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演,祖上曾是大兴朝巡抚,家有良田万亩。
其父曹昆更曾官至礼部尚书,官三代曹演妥妥的含着金钥匙出生。 可惜好景不长,十岁那年父亲曹昆因贪腐案锒铛入狱,最终散尽家财总算得以留下性命。 但从此曹家没落。 曹演自小聪明伶俐,十五岁就考取秀才,终究因为受家贫及父辈罪孽所累,年过三十仍然无缘为官。 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大兴朝,读书本是有钱人家才玩得起的游戏,对于贫苦大众而言读书不如学习耕作。 满腹诗书却不能出仕为官,他其实还不如街上的贩夫走卒。 贩夫走卒虽然目不识丁,却可以凭借自身蛮力为家里挣来一日三餐。他却只能依靠自家女人为富贵人家洗衣挣的几个铜板度日。 若不是有亲友偶尔接济,他或许早已饿死街头。 洛先生轻喘着气,站在曹有门前,破落的家门不禁让他心生感概。想当年曹家鼎盛时期,朱门大院,门前冠盖云集。 如今曹演住的是当年曹家佃户住的泥土屋,低矮、阴暗,门可罗雀。 “姓曹的,你这个手不提,肩不能挑的破落户,穷酸秀才,每天就知道捧着一本破书!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还能为我们娘俩节省一点口粮!”“滚,你给我滚……” 洛先生正在门外兀自感慨,屋里一阵河东狮吼差点刺破他耳膜。正无奈摇头,却看到曹演狼狈逃蹿。 他刚逃到门口,身后一阵锐风呼啸而至,“扑”一道黑影打到他后背,然后“咣当”落地,洛先生低头细看,竟然是妇人用的洗衣棒捶。 话说曹演,骤然受袭,脚下踉跄,身子往前扑,手中的书本被摔出一丈远,本人则狗啃屎扑地上。 他狼狈不堪,刚从地上爬起却看到洛先生,他不由一阵尴尬,连书都来不及捡,急忙行晚辈礼。 “曹某拜见先生。让先生见笑了。先生你这是……?”
洛先生脸色非常不好,他知道曹演日子不好过,但是他不知道曹演竟然被一个粗夯妇人如此虐待。 他是读书人,是名闻天下的大儒,骨子里有文人士子的骄傲,也有根深蒂固的传统纲常观念,曹演如此受虐他心难平静。 “先生,不怪她。”
曹演看出洛先生心中不悦,便轻声为悍妇开脱。 其实他何尝不想振夫纲,可是自己若离开这个粗夯婆娘,结局只能饿死或者冻死街头。 他对她的感情其实非常复杂,说惧怕她吧,却离不开她;说鄙视她,又对她心怀感激;恨不得休了她吧,看到先生脸色,他又本能地为她辩护。 贫贱夫妻百事哀,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吧。洛先生长呼一口气。 “走,我们进屋谈。”
“先生……” 曹演望一眼还不如富贵人家猪圈的破败土屋,他欲言又止。 洛先生不说话,瞪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刚抬脚迈过门槛,屋里冲出一道人影,“死鬼,你给老娘回来。”
她冲门外喊,忽然看到欲进门的洛先生,瞬间愣住了。 洛先生她是认识的。去年儿子曹彬生病,曹家家贫无钱医治,洛先生听闻后托人送来一百两银子。 曹氏虽然粗夯,但是也懂感恩,在儿子病愈之后,拎着家中唯一一只芦花鸡,带儿子上洛府给洛先生磕头谢恩。 “先……先生……你……来……了呵。”
家里破落,连自己亲生父母都极少登门,她万万没想到洛先生竟然会来,一时之间她紧张得手脚无处安放。 洛先生“嗯”了一声。看着妇人原本二十多的年纪,却活出四十出头的容貌,他心忽然软了,刚刚对她辱没斯文的不满,瞬间消散。 “彬儿可好?”
他忽然后悔来得匆忙,忘了带些点心过来。 “好,好,彬儿好着呢。”
曹氏搓着手,激动得黑脸泛红,转声叫唤:“彬儿,彬儿,快出来,见过先生。”
曹彬从房间里出来,怯怯地给洛先生行礼。 “彬儿拜见先生。”
童声怯怯,甚是惹人怜爱,洛先生笑着弯腰想抱曹彬,曹氏立即拦住,“先生不可,彬儿身上满是尘土,会弄脏先生的。”
“不防,不防。”
洛先生抱起彬儿,三岁的孩子体重大约只有十五六斤,抱在怀里轻轻飘飘的,他有些心酸。
“先生,请坐。”曹氏搬来一条板凳。洛先生摆摆手,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坐了。曹演,我来就跟你讲一件事。”
“先生请讲。”
曹演心里有些忐忑,洛先生登门肯定是有事,但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家里已经没落到底,可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咱清河知县孔大人需要找一位代笔先生,我想着你非常合适,于是有意举荐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
曹演不假思索。
洛先生愣了一下,“你不用考虑考虑?”曹演苦笑,“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我手不提,肩不挑,养不活妻,养不起儿子。给大人代笔,一来它适合我,二来知县大人若管我三餐,还能给家里省点口粮……” 曹氏眼圈泛红,“相公,我……” 曹演摇头,“我不怪你,养家本是男人的事,这些年辛苦你了。”
洛先生听得心酸,制止道:“好了,别说那些了。县尊请你代笔,自然不会亏待你,三餐管不管我不知道,但是他亲口跟我说,他将每月你银钱二十五两……” 他话没说完,曹氏突然“扑通”一声倒地上,两眼翻白,手脚抽搐,吓得曹彬“哇哇”大哭,曹演也乱了阵脚。 “掐她人中。”
洛先生顿喝。
曹演如梦初醒,赶紧掐曹氏人中。半晌,她悠悠醒来,两眼怔怔地望着洛先生。 “先生,知县大人真愿意一个月给相公二十五两银子?”洛先生点头。 曹氏突然抱住曹演痛哭,似在渲泄某种情绪,曹演尴尬不已,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洛先生轻声叹息。 “曹氏,你先别那么激动。这代笔的活并不长久,大概就几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