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能叫做惊动呢?此番是告知他们,须行动起来,莫要再像以往那般,仿似与他们毫无关系。”
朱厚照嘴角微微一扯。 “殿下,但如果这些衙门均得知消息,那动静岂不是太大了?”
牟斌有些错愕地问道。 朱厚照轻笑一声:“如若连负责盐政的都运转盐使司等衙门亦不知情,那这两淮盐政又如何整饬得了?”
牟斌尴尬地笑了笑。 稍顷,朱厚照已经再道:“况且动静若不大,又如何能让那些人知道呢?”
“但是,此前殿下是千方百计隐瞒整饬盐政的消息,如今为何要弄得人尽皆知?”
牟斌迟疑了片刻,还是出言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
朱厚照笑了笑。 在牟斌疑惑的眼神中,朱厚照再道:“此前乃谋划之时,自要设法隐瞒消息,但如今诸事已俱备,便无须再隐藏。”
虽然朱厚照说无须隐藏消息,但只不过是知会一众衙门,告诉他们又要整饬盐政而已。盐政年年整饬,那些衙门早已习以为常。 至于朱厚照拟定的那些整饬细节,他自然不可能提前泄露出去。 牟斌听得却“啊”了声,须臾,脸上已满是凝重之意:“如是这般,那殿下岂不是引人注目?臣担心殿下的安危。”
“孤不会有多少危险可言。”
朱厚照摇了摇头。 不料,牟斌不仅沉着脸,连眉头也轻皱了起来:“殿下此番整饬两淮盐政,那势必要经常面对那些衙门和官员,时日一长,难保不会引来宵小之徒……” 朱厚照语气平淡:“这个自然。但孤几乎不会直接面对他们,更不会给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机。”
“但如若殿下不出来,又有何人能面对那些衙门和一众官员?”
牟斌满脸的不解。 朱厚照微微一笑:“孤另有人选,由他代孤之言。”
牟斌听得“哦”了声,未几,他似想起了什么,竟缓缓转头望向何文鼎与刘瑾:“原来是何公公与刘公公。”
站于一旁的何文鼎和刘瑾听得讪讪一笑,他二人倒是想,但朱厚照可没有打算让他二人“掺和”进来。 “他二人做这事不合适。”
朱厚照见得轻笑了声。 牟斌一愣,稍顷已微点了点头,这确实有些不合适。只要是明眼人,大多均能猜到何文鼎与刘瑾为阉人,那么,自会顺藤摸瓜探究一番。 “若不是何公公与刘公公,那殿下属意何人?”
牟斌又问道。 朱厚照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牟指挥使,若孤说出此人,势必吓你一大跳。”
“难道是臣熟悉之人?”
“当然,而且熟悉之极,”朱厚照笑意渐浓,略为顿了顿,再道,“那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牟斌错愕不已,迟疑了好半晌,脸上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殿下,你所指之人,不会是微臣吧?”
他语气之中充满了疑惑。 “牟指挥使,此间厢房之内,难道你还能找出第五人来?”
朱厚照伸手往四周虚指了指,嘴角带笑,“况且,又有何人能比你更熟悉你自己?”
站于一旁的何文鼎和刘瑾,听得均暗笑不已。 牟斌随即用力摇着头:“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朱厚照“哦”了声。 “臣何德何能?岂能担此重任?”
朱厚照轻笑了声,又道:“牟指挥使,无须紧张,其实称不上重任,只不过是代孤之言而已,非你所想象那般。”
牟斌皱起了眉头:“殿下,若说侦缉、捕盗与审犯,那臣自然在行。但这盐政之事,臣又岂会懂?”
“替孤出言,无须你懂盐政……”朱厚照“嘿”了声。 迎着牟斌茫然的眼神,朱厚照再道:“孤早已有谋划,只要你依令行事即可。若事态紧急,孤亦会出面。”
见得牟斌竟然问东问西,还迟迟不答应,何文鼎和刘瑾对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为千岁爷效力,这般难得的机会,当下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你牟斌竟如此犹豫,在想什么呢? 稍顷,见牟斌仍茫然不已,朱厚照咧嘴一笑:“牟指挥使,孤之安危,你难道置之不理?”
牟斌神色一紧:“策应殿下的安全,为臣此行南下的首要之任。”
“若你牟指挥使站在前方替孤抵挡,孤又岂会有危险可言?”
朱厚照再笑,“况且,你乃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那些衙门又有谁敢妄动?”
牟斌嗫嚅不已。 朱厚照又道:“离京前,萧敬如何交待你等?”
“要臣等即使粉身碎骨,亦须保殿下万全。”
牟斌应道。 “既是如此,你又何须畏惧替孤代言?”
“臣并非畏惧。”
“那又是为何?”
朱厚照依然颇有耐心。 “臣是担心误了殿下大事。”
“这个无妨。”
牟斌听得不由暗叹一声,又无妨? 适才所说的抽调而至锦衣卫的人数仍不足,这殿下说无妨,如今自己说假若误了大事,这殿下亦说无妨?那还整饬盐政做什么? 朱厚照仿似看穿他心中所想一般:“你无须担心,孤在后面看着,误不了大事的。”
略一停顿,朱厚照又道:“如今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此任非你莫属。事成之后,孤将记你一功。”
朱厚照是东宫太子,乃大明的储君。对于朱厚照之令,作为臣子的牟斌其实又怎敢违抗,刚才他只不过阐明自己的弱势,难以胜任而已。 听着朱厚照之言,牟斌满面肃穆,躬身道:“臣谨遵殿下之命。”
“好。时不我待,自此刻起,牟指挥使你便要开始做事了。”
朱厚照微微颌首。 “请殿下吩咐。”
牟斌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躬身应道。 “先去传唤一人至悦安客舍来,好好问询一番。”
“殿下,臣要去传唤何人?又如何问询?”
牟斌问道。 “你侧耳过来,孤细细说与你听。”
未几,朱厚照已在牟斌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牟斌先是惊愕,接着是恍然,最后更重重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朱厚照拍了拍他肩膀:“如何,可听明白?”
“臣明白。”
“去吧,记住只带他一人前来,切莫惊动其他人。”
牟斌躬身作了个揖,这才转身缓缓步出厢房。 随着牟斌的离去,朱厚照对何文鼎和刘瑾也吩咐了起来。 两人自是连连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