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朱厚照却已经望着黑狼：“可知牟斌和王璟如今身在何处？”

黑狼听得笑了起来：“少爷，你也太小看小可了吧？”

何文鼎暗笑不已。　　未几，在黑狼的领路之下，朱厚照和何文鼎随着他的步伐，堂而皇之地进入泰州分司的某座庭院之内。　　他们三人均身穿飞鱼服，沿途的那些盐场的小吏见得自然不会拦阻，谁若敢拦，那只会自讨苦吃。　　不一会，黑狼、朱厚照和何文鼎已经来到庭院的第三进。　　只见东侧的一间厢房的房门虽然紧闭，却有两名锦衣卫分列房门两侧把守着。　　那两名锦衣卫见得身穿飞鱼服的朱厚照等人接近，均是一愕。　　待看清朱厚照的容貌后，二人随即同时躬身行礼。　　这两人均跟着牟斌从京城而来，自然认得朱厚照，待要出声通报。　　朱厚照已经“嘘”了声，还摆手示意，让两人噤声。　　二名锦衣卫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得躬身听令。　　稍顷，朱厚照一笑，转而走在前面，直接推开那厢房大门，微低着头迈过那门槛。　　王璟、牟斌及刘瑾果然均在这厢房之内，似乎齐齐坐着喝茶。　　听得推门的动静，王璟、牟斌和刘瑾同时望了过来。　　见得身穿飞鱼服的朱厚照，王璟满脸愕然，而牟斌和刘瑾顿时站起，轻笑着迎了出来。　　及至朱厚照跟前数步，牟斌和刘瑾已经躬身行礼，口中齐呼：“少爷……”　　朱厚照点了点头。　　那王璟依然是不敢相信的模样，徐徐站起，缓步而出，口中迟疑地道：“少爷？”

“王大人，我只不过换一身衣裳，你这就认不出了？”

朱厚照对着他笑了笑。　　王璟醒悟，也随即行起礼来，口中更道：“老夫失礼，请少爷降罪。”

“不知者不知罪，无须介怀。”

朱厚照朝他摆了摆手。　　须臾，朱厚照又问道：“王大人似乎心不在焉，不知思量着何事？”

王璟听得尴尬一笑。　　牟斌和刘瑾笑而不语，双双迎着朱厚照到墙垣边的椅子坐下。　　随着他一坐，牟斌、王璟、刘瑾、何文鼎和黑狼自然只能站着。　　稍顷，刘瑾已奉上了茶水。　　在朱厚照端起茶碗之时，刘瑾道：“少爷，你快尝尝这茶，看味道如何？”

“怎么，这茶很独特呢？”

朱厚照瞄了他一眼。　　“这茶是王大人带来的。”

刘瑾应道，话音刚落，他又提起不久前王璟送茶之事。　　朱厚照“哦”了声，将茶碗凑近嘴边小抿了一口。　　迎着王璟、牟斌及刘瑾满怀期待的目光，他略一沉吟，这才说道：“茶还不错。”

王璟、牟斌及刘瑾听得均轻笑。　　那知，朱厚照已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来，还虚指了四周：“泰州分司也挺气派，仅这庭院已五进。匡家的宅子与之相比，可谓天渊之别。”

王璟听得一愣，顿时躬身：“少爷居于那宅子，实在受苦了。”

“我不过暂居数日，何苦之有？”

朱厚照“嘿”了声，稍顷再道，“居住了数十年之久的匡家，那才是真正受苦。”

王璟微低着头　　静待片刻，朱厚照又道：“王大人，你既知那匡家之苦，那还须用心而为。若能一改匡家此类小灶贫难之境，岂不甚善？”

王璟连声称诺。　　朱厚照转而问道：“由各分司官、场官、总催及团首查核灶户状况之籍册，如今上呈几何？”

“巳时未到，他们已开始上呈。”

王璟应道。　　朱厚照“哦”了声：“已有多少？”

“说来也甚为奇怪，一个不落。”

“如今午时未至，已齐备？”

朱厚照轻皱了皱眉头。　　王璟点了点头：“老夫已令人清点子一番，籍册按团甲而分，全部已齐。”

“既是如此，开始核对否？”

“按少爷先前吩咐，已在核对东团的一百一十户。”

朱厚照再问：“那场官对匡家作如何记录？”

“正如少爷所料……”王璟应道。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督督”的敲门声。　　---　　那一大片被栅栏围起来的空地正中间的高台之上，依然空无一人。　　但高台的四周已全是灶户，约略一看，应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少数身穿整洁的布衣，仅得七八人穿着绸衣。　　身穿整洁布衣及绸衣的那些人，无一例外均靠近高台这侧而站，那莫鸿、程若雄、赵海等人就在此列。　　虽然高台周围人数众多，但在锦衣卫虎视眈眈之下，这些人只低声谈论，并没有混乱之像。　　俗语有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何况此番乃官差所召，状况未明之下，这些人自然不敢有任何妄动之举。　　匡左、匡右、匡叔和匡婶等人正站于东侧的“东团”之内，处于中间位置。　　就在四人目光均注视着那空无一人的高台之时，挨着匡左的右侧而站的一人突然轻声道：“左哥，你们怎么还不吃那包子，要趁热才好吃。”

匡左听得望了过去，那人叫程明，与他一般年纪，衣衫褴褛，也是他儿时的玩伴。　　见那程明手中已空无一物，匡左问道：“明子，你的包子吃完了？”

那程明点了点头：“你快吃吧，这包子吃起来真香。”

匡左笑了笑：“那你吃饱没？”

那程明听得竟摇了摇头，匡左也没言语，直接将手中的纸袋递了过去。　　程明见得愕然，他自然不知匡左是什么意思。　　见他没有反应，匡左又道：“明子，拿着吃吧。”

“左哥，我怎能拿？如果我拿了，你吃什么？”

程明摇着头。　　“我已经吃过了。”

那程明打量了他一会，自是满脸不相信，匡左一家和他一样，都是贫难小灶，手中的纸袋还拿着，怎会已吃过？　　匡左见他不相信的模样，再道：“我真吃过了。”

他们一家四口确实吃了才出门，动手烹煮的正是何文鼎等人。　　站于匡左另一边的匡右听得，也将纸袋也递了过去：“明子，我们都吃过了，这份包子也给你。”

那程明顿时傻眼了。　　匡左和匡右也不待他回应，竟同时将纸袋塞到他手中。　　那程明犹豫了片刻，还真接了过去，口中连连道谢，须臾已分给邻近的数人，那应是其家人。不一会，这数人已如狼吞虎咽般。　　匡叔和匡婶犹豫了片刻，正要将手中的纸袋也递过去，北边方向突然传来扰攘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