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惩治”四字传入耳中,就如同一道惊雷般,跪伏的程若雄似吓得愣住了。 牟斌和王璟对望了一眼,两人均嘴角带笑。 跪在程若雄旁边的程明,转头一瞥,分明见到程若雄一侧脸孔已煞白成一片。 程若雄心中确实慌乱不已,他只是强装镇定而已。 “怎么,从轻发落,你竟然也不要?”
牟斌似笑非笑地望着程若雄,稍顷,又道,“难道你非要选择从重惩治不可?”
跪伏着的程若雄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身躯再次轻抖起来。 “抬起你的头来……”牟斌突然轻喝一声。 跪伏着程若雄下意识地抬起头,果真望着牟斌。 见得他已经满脸惊惧之意,牟斌却不动声色,双目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牟斌冷笑了声:“同样给你三息之机,你若想从轻发落,速速自行供述出来。”
听得这句话似曾相识,程若雄一愣,这不正是不久之前,牟斌对莫鸿说过么?结果那莫鸿不言不语,被锦衣卫杖击二十。 想到莫鸿臀部血肉模糊,程若雄心中不得打了个突,难道牟大人又要这般对付我? 在他忐忑不已之时,牟斌突然嘴角一扯,目光顿时变得如利刀一般。 程若雄根本就不敢迎着如此犀利的目光,缓缓低下了头。 牟斌“嘿”了声,目光仍然紧盯着他,举起的右手已化掌,掌心朝向程若雄,竖立着置于面前。 稍顷,“一”自牟斌口中而出,与此同时,只见他竖着的右手大拇指已缓缓曲了起来,瞬间已经贴着掌心。 不过,程若雄虽然心惊不已,但想到后面的那些人,只咬了咬牙关,并没出言回应。 牟斌双目仍盯着他,过得片刻,见他没动静,随即弯起右手的食指,轻压着已贴着掌心的大拇指,口中同时说道:“二……” 但直至牟斌口中缓缓道出“三”时,那跪在地上的程若雄只嘴角动了动,并没有出言半句。 牟斌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程若雄,看来你已经选好了,宁愿从重惩治,也不愿从轻发落,如此甚好……” 程若雄嘴巴嗫嚅了片刻,反复说着两个字:“小的,小的……” “既然如此,那便满足你的要求。”
牟斌笑意不减。 随着他这话一出口,程若雄脸色一变,跪于其身旁的程明却双目放光。 “赵甲、赵乙……”牟斌已经朝着站于高台之上的那两名锦衣卫轻喝了声。 “属下在……”那两锦衣卫同时躬身行礼。 四周的灶户也顿时有了些许扰攘,难道又要杖击? 尤其是匡左、匡右、匡叔和匡婶,满脸均是期待之意,四人频频踮起脚来,往高台上不断张望着。 “程若雄既然不打算自行供述,那先将他关押起来,待遣人查清他所犯之事后,再从重惩治。”
牟斌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那两锦衣卫听得顿时应了声诺。 跪在地上的程若雄却满脸错愕地望着牟斌,似乎在问他,居然不杖击? 牟斌似猜知其意,挥了挥手制止两名锦衣卫拉扯程若雄,笑道:“怎么,你还期待杖击一番呢?”
程若雄听得马上摇头,勉强回应道:“小的不想。”
他心中却暗松了一口气 但跪在他旁边的程明,还有高台之下的不少灶户却有些失望之意,牟大人居然没杖击程若雄? “想知道为何不杖击于你?”
牟斌轻笑一声。 在程若雄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之时,牟斌已经再道:“你既不想从轻发落,那这等同儿戏的杖击自然不能用于你身。”
程若雄一惊,不由得再次想起莫鸿来。 牟斌嘿嘿一笑:“既然你亦如莫鸿不言不语,那就要看看是你嘴巴硬,还是我们锦衣卫的刑具硬。”
程若雄脸色一变,急道:“牟大人,小的冤枉。”
“你冤不冤枉,并非由你说了算。本官会遣人核查,若查明你是冤枉的,自会还你公道。但若事事属实,你逃不了严惩。”
牟斌轻哼了声。 程若雄嘴角扯了扯,却不敢说出什么来。 “既然你放弃供述,自要将你当作疑犯暂时关押,可有问题?”
牟斌瞪了他一眼。 稍顷,他望着那两名锦衣卫:“赵甲、赵乙,将程若雄带下去,与莫鸿关押在一起。”
未几,默不作声的程若雄,在两名锦衣卫的押送中,走下了高台,缓缓朝着分司的某座建筑而去。 见得程若雄被锦衣卫押走,高台四周的人群自然是有喜有忧。 喜的那些人,基本均是曾受过程若雄欺压的,如仍然跪在高台上的程明,还有站于东团内的匡左、匡右、匡叔和匡婶等人。 忧的那些,则是与程若雄或多或少有干系的,担心受到牵连。 随着锦衣卫押着程若雄走远,牟斌已望向王璟:“王大人,你可继续问询程明了。”
王璟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目光投在程明的身上:“程明,程若雄已暂时收押,你可有其他诉请?”
程明叩头道:“小的望两位大人能还公道。”
“既受你申冤,本官自会公正区处。”
王璟“嗯”了声。 “小的这次当众申冤,肯定得罪了人……”程明又道。 那知他话音未落,牟斌已插话道:“程明,你担心有人报复于你?”
程明再叩头:“牟大人明察。”
“将遣一锦衣卫护你一家,无须担心。”
牟斌说道。 程明听得喜不自胜,马上又叩头:“谢过牟大人的大恩。”
就在这时,高台之下突然传来一道嚷叫声:“王大人,敢问若肩挑私盐易米度日,是否惩处?”
“虽然去岁朝廷有令,‘凡贫难军民,将私盐有肩挑背负,易米度日,不必禁捕’。”
王璟应道。 略一停顿,他再道:“但如今贫难军民多半已与富灶勾结,有意贩私。往后,肩挑私盐出盐场易米度日,亦将严惩不贷。”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人群顿时扰攘了起来,既有小灶贫灶,更有受富灶指使的灶丁。 “大人,你这样严惩,我们如何能活?”
“我们就靠余盐易米度日,还不给挑出场?”
“大人,你要迫死我们吗?”
不少人挥动着拳头,竟似有动手之迹象。 但无论是站在高台之上的王璟与牟斌,还是台下的一众锦衣卫,似早有预料般,均冷眼旁观着,并没有出言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