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自己的选择吗？”

斯蒂芬低下了头，眉头紧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我明白了。”

或许这位外城区的教父所理解的，和亚楠所说的有着一定的差别。　　事已至此，如今斯蒂芬需要做的便是听取这位圣者的建议，然后加以一定的勇气，来找到能让劳伦斯家族重振荣光的方法。　　教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结果如何，就算是因此会在一定程度上触怒神灵，也必须在这张谈判桌上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毕竟，他需要为整个平民窟的人负责，那些小伙需要工作，需要生存必须的立足之地，倘若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幕被教会所知，那他所要面临的是无法承受的后果。　　需要承担如此之大的代价，那就必须在这场交易中，获得合理的报酬。　　只不过……　　安妮既然是四季司命的眷者，那这个可爱的女孩是不是就要归于祂的神国。　　他十分清楚眷者所代表的东西，这就代表着他再也见不到安妮，人与神之间的差别，恐怕比人和蝼蚁之间的差别还要巨大。　　不过，斯蒂芬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没有亚楠的降临，他恐怕也保不住这个女孩，毕竟自己的侄子是自然之灵的通缉犯，而安妮是他们必须注意的目标，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这个孩子的。　　在海因市内城区搜寻无果后，他们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这个肮脏破败的地方，到那个时候，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教父只得乖乖让路。　　这样也好，安妮在女神的庇护下能够获得绝对的安全，也能走上她应有的道路。　　“说实话，我已经开始想念安妮了。”

或许是为了缓解现在稍微紧张的气氛，斯蒂芬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虽然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玩笑。　　抬起头，看了一眼躺在汤姆怀里问个不停的女孩，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掐灭了嘴里叼着的雪茄，又挥动着手，想要将烟味给拍散一点。　　“她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恐怕是卡珀最为满意的造物之一。”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们确实需要分别一段时间。”

这话不仅仅是对斯蒂芬说的，也是对汤姆说的话，纵使汤姆是因为安妮身上遗留的神明力量而陷入到这种情绪中，看得出来，这位教父确实是十分喜欢这个姑娘。　　恐怕还是因为他没有子女的原因吧，书房中只挂着劳伦斯家族先辈的画像，而这里也没有他妻子的痕迹，结合斯蒂芬心中的那番夙愿，恐怕他到现在都仍未婚娶。　　看到这么个孩子，或许已经将安妮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　　那特殊房间里的装饰，叼着雪茄，之前却没有烟味的房间，让他们分离确实会让人有点难受，特别是看安妮的样子，恐怕早已将汤姆和斯蒂芬当做自己的亲人。　　“不过，真不愧是外城区的教父啊。”

“竟然能猜到安妮将会被送往何处。”

亚楠在心底说道，虽然在与亚空间签订契约之后，自己的位格和力量都要高于常人，甚至可以直接说，他现在的能力只是在神明之下，但在心智方面，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斯蒂芬能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弄明白当前的状况，以及做出“正确”的决定，光凭借着这一点，就足以让人称赞。　　毕竟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这老小子能处。　　想到这，亚楠决定继续扮演着万华之春的圣者，也就是表露出该有的品德——仁慈。　　“我将把这个孩子送到黑日教会，作为一个父母都被异教徒残害的孤儿。”

“不过你也不用因此而悲伤，毕竟教会可不会阻止人去为那些可怜的孩子送上一些物资和礼物。”

意思很明显了，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其实汤姆和斯蒂芬可以随时去往教会的福利院去看望安妮。　　“我明白，您不用安慰着，作为神的眷者，本就不应该来到这充满了各种污秽的人间……”　　“等等？送去黑日教会？”

斯蒂芬反应过来后彻底傻眼了，他本以为亚楠后面所说的话则是对他的安慰，他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圣者大人的计划是将神明的眷者送至另外一个教会中。　　那可是黑日教会啊！最痛恨邪神以及其信徒的教会。　　哦不，四季司命只是被污蔑为邪神的神明，祂们就是正神。　　生出这个想法后，斯蒂芬立刻莫默默在心底补充道，毕竟圣者就站在自己面前，可能还在窥探着自己的内心的想法，希望祂能够原谅自己暂时没转过来的脑子。　　不过，这事情确实十分离谱。　　居然要将安妮送到那个地方？　　“难道？”

斯蒂芬心中突然生起了不好的预感，同时对于这场交易有了新的看法。　　“四季司命之间也生出了某些间隙？”

虽然是早已陨落的神明，但教会中也一直有着对四季司命的记载，也会向平民传播有着一定限制的信息，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分清那些邪教徒嘴里的污秽话语。　　而四季司命是四个神明的总称，关于这个斯蒂芬自然清楚。　　不论是哪个教会的记载中，四季司命的关系都十分融洽，祂们甚至连信徒可以共享，毕竟信徒选择其中一位作为自己的灵魂寄托后，也能呼唤另外一尊神明，来获得祂的恩赐。　　当然，这是多年之前的情况。　　在凡人难以看到的久远时光后，四位神明再度苏醒，时间会改变一切，恐怕连神明都无法例外。　　假如在漫长的时光之后，这四位神明的关系不如之前融洽呢？假如祂们之间已经成为敌人了呢？　　要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圣者，看祂的圣容，恐怕是属于四季司命中万华之春，而安妮则是属于另外一尊神明，代表美与艺术的欲梦之秋。　　如今，这位圣者，竟然要将安妮送到黑日教会，这就相当于把一块带血的肉片，送到拉莱米四足兽的嘴边上！　　天呐！在达成交易之后，自己要面对的不只是自然之灵教会，还有其他的四季司命。　　斯蒂芬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情绪，如今又半只脚踏入恐惧之中。　　所要面对的东西，比他想的要困难得多，而且，安妮这个孩子即将成为一份祭品，被黑日的烈焰所燃烧殆尽。　　“哦，不……”　　但现在恐怕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悲惨又绝望。　　而提出这种恐怖要求的邪魔，似乎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或者说压根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在那边自顾自的说着。　　“安妮放在黑日教会会十分安全。”

“毕竟那帮人特别喜欢收养这些可怜的孩子，然后再从中挑出复仇意志最为坚定的，将其培养为猎人。”

“虽然黑日将吾主污蔑为了邪神，但祂也拥有着仁慈，和吾主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亚楠压根没有注意到斯蒂芬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毕竟为了接下来的发展，以及增加一点这些对邪神的排斥度，言语中暗自将最为权威的黑日教会与自身拉近了一点距离。　　大规模的传教完全不适用于他们当前的状况，必须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先从让这里的人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开始。　　“同时，作为欲梦之秋的眷者，安妮身上担负着重任，在黑日教会里，她能找到唤醒艺术女神的方式。”

这句话自然就是亚楠编的了，毕竟为了维持逼格，他总不能说，自己也护不住这个孩子，必须要找这里的扛把子。　　亚楠相信，只要自己把真实的理由说出来，自己以及二姐在这位教父心中的形象肯定会一落千丈。　　“连自己的眷者都庇护不了，还敢自称神？”

这个结果过于丢脸，而谎言能维持住良好的合作关系。　　当然，亚楠的话也不完全错，毕竟安置好安妮，腾出手去解决自然之灵，以及招募信徒都会方便很多，只要信徒够多，也能让欲梦之秋尽快苏醒。　　“将安妮送到黑日教会，只是为了更好的唤醒欲梦之秋吗？”

斯蒂芬听到亚楠的话后，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对于现在的状况也有了更新的理解。　　原来四季司命并没有完全苏醒吗？　　那在这场交易中，自己押下的筹码更大了几分。　　唤醒神明的忠诚仆从，神明的先锋，劳伦斯家族。　　或者是，唤醒邪神，带来毁灭与罪恶的家族，污秽之名劳伦斯。　　“这就好，我还以为……”　　思索中，斯蒂芬差点将自己刚才所想的话语给说了出来，意识到之后，连忙住嘴。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或许是对未来的兴奋，一时之间，这位教父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个话题之中。　　假如说出来的话，那可是对神明的亵渎了！　　但亚楠以及斯普玲终于发现了他的异状，思索之后，也明白了斯蒂芬之前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毕竟将安妮送往黑日教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件事情，其中的关键也只有斯普玲自己清楚，在旁人看来，此举反而像是万华之春想要借黑日的手消灭欲梦之秋的眷者。　　“哦，我明白吾主在那些伪君子的污蔑下，凡人总会产生一些误解。”

“但仁慈和生命，永远都是吾主的道标，指引着吾辈前进的道路。”

“这一次念在你并未感受到生命的恩泽，吾主便原谅你了。”

亚楠的庞大身躯下压了几分，笑呵呵地看着斯蒂芬，房间内的植物猛然增长缠绕着，将原本的装饰都覆盖过去。　　“感谢神明的仁慈！”

教父低着脑袋，心脏剧烈跳动，随即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长舒一口气。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不可揣测神明，这本该是他应该铭刻在心中的戒律。　　但这位教父不知道的是，二姐此刻正在神国中挥舞着锅铲，嚷嚷着要出去把这个挑拨祂们姐妹关系的家伙胖揍一顿。　　“我要让他的头发中间全部掉光！上面长出散发臭味的蘑菇！”

祂叫嚷着，而亚楠则是一直在耐心地劝导着祂。　　“二姐啊，人之常情嘛，又没多大事。”

“像您这样美丽又仁慈的女神，肯定能绕怒着小小的错误的啦！”

对于这个孩子气的女神，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祂的毛撸，给祂夸舒服了，应该就能让祂平息下来了。　　“况且，我都已经说了原谅他了欸，假如这时候翻脸，这不是损了你的面子吗？”

“对吧？二姐。”

“哼！竟然有这种挑拨我们之间关系的想法。”

冷哼一声后，这位女神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双手抱胸，看样子是确实把祂气得不行。　　这倒是让亚楠感觉到些许疑惑，虽然斯蒂芬的话语，在某种程度上却是是在亵渎神明，毕竟不可忘自揣测神明，是这个世界人必须要遵守的东西。　　但是斯普玲的现在的状况和其他的神明确实有着一定的差别，在亚楠看来，祂更多的不是神性，而是人性。　　在祂之外，恐怕没有哪家神明能够和自己的圣者天天插科打诨的。而斯普玲的性格说实话也十分温和，虽然经常拿锅铲敲打亚楠的脑袋，在这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开玩笑罢了。　　平时生气了，也是哄一哄就好了，而现在被亚楠劝下来后，却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难道中间是有着什么隐秘的事情吗？　　“唉，我这么生气的原因很简单。”

“在我们陷入沉睡之前，我与大姐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

“直至发生那件事，我们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我很想祂。”

看出了亚楠的疑惑，斯普玲咂了咂，缓缓开口说道。　　“假如当初听大姐的话，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情了。”

“小亚楠，你可别怪我啊，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

“这件事比较复杂……”　　“或许，以后你就能知道了。”

“嗯。”

亚楠没有刨根问底，关于当年的事情，他已经问过了很多次，二姐要不就是忘记了，要不就是说还不到他能知道的时候。　　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世界，亚楠看着斯蒂芬，说出了交易的内容。　　“很简单，第一件事。”

“大力整治外城区的卫生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