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佳茵主动请缨的同时，她没有留意到有人在她身后同样撸起了衣袖，还挽起了裤腿……她只顾着看徐春娣把竹梯子架在那棵高大的老龙眼树上，就准备上前去爬，眼前一道身影遮挡了视线，看到程子华往梯子前走，走得比自己还快，林佳茵叫了起来：“老板！”

程子华单手扶住梯子，另一只手扶稳了眼镜，说：“放着我来吧。”

林佳茵惊讶得瞪大眼睛：“老板，你不适合吧……别开玩笑啦，龙眼树上好多臭虫的，你身上那件可是牌子货，要是被钻进衣服领子里，那可比两斤龙眼贵多了。”

身子灵活动作矫健地，宛如游墙壁虎般一下子滑上去一米多，程子华眼睛看着树顶，眼神专注：“没关系。我对粤地的龙眼品种早就有研究了，但始终没有机会实地看看，这种龙眼又粗又老的，是不是用来做嫁接种？”

徐春娣也惊讶了，说：“正是！程总监也熟悉园林场里头的学问么？”

林佳茵无可奈何地看着已被浓绿枝荫遮挡住身影的程子华，低声嘀咕：“熟个屁，他就是个赵括，只晓得纸上谈兵……从报告和书本里学的理论。”

头顶传来程子华的说话声：“哈，好多龙眼啊……林佳茵，有没有工具？”

把早就准备好的带勾子长竹竿扛在肩上，徐春娣忙说：“有的有的。稍等我一下，我给你送工具。阿秋，林小姐，麻烦你们两个拿这袋子在下面等我们吧。来都来了，搞多一点，你们也带点儿回去吃。”

秋姐扯着嗓子大声说：“对对，要搞两袋！一会儿我带他们去忠义堂吃饭，我带一袋去给老马！”

离地三四丈高的大龙眼树，站两个大男人上去毫无问题。徐春娣年纪虽大，上了树活像一只猿猴本猿，只见他扎了个马步站在大腿粗的树杈上，用体重压低树干，伸手探勾，勾住一枝硕果累累的枝条，三两下划拉，手中就多了几枝连枝带叶的龙眼，往树下一抛，抬头继续……　　和秋姐一人攥着两个角，张开一张尼龙布，接住从天而降的龙眼，再把龙眼抖落到大竹筐里。不多会儿功夫，就装了半筐，秋姐看了看筐子，笑着说：“够了够了，下来啦！”

树上的程子华听见了，就放开了手里已拽下来的树枝，那树枝“嗖”的回弹，落下一只臭虫，空气中只见一层淡淡黄烟一闪而散，程子华眼珠子转了转，脸色就不对了。徐春娣看见了，大喊：“下去！下去再吐！”

几乎是沿着梯子往下一溜烟，两脚才落到地上，程子华扶着树干就吐了。秋姐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漱口，很是同情道：“那是臭椿，最喜欢长在果树里面了。靓仔你别那个脸色，不然怎么说，最辛苦是农民呢……龙眼生虫荔枝蛇，那边的荔枝园里还有很多蛇，竹叶青最多，得特别小心。就园子深处山脚下，有一条碗口粗的过山风，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它长什么样子……就见过蜕下来的皮，那皮都得有十几斤重。那是成了精的生物了，不敢动它……”　　用清水漱了口，程子华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声音还有点儿哑哑的：“这边出产的荔枝品质怎么样？”

徐春娣老老实实地说：“你是阿秋带来的熟人，我也不说虚的了。那片荔枝园是上一手老板留下的老树，年岁太大树种老化，都开始减产了。品种也不是什么良种，就是些妃子笑……酸溜溜核又大，我都懒得特意去卖它。到时候如果你们有空，可以来摘荔枝，感受下田园生活气息就好了。”

看着远处有的挂着残花，露出小果的荔枝园，林佳茵好奇地问：“我只知道甘蔗、橡胶会减产退化，荔枝也会么？”

徐春娣说：“怎么不会，人会老，树也会老。长得太老的树，就逐年减产，最后苟延残存，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违背……不过大树也会老而成精，再往粤西山里的雨林里，许多长了几百年的老果树，生机勃勃，跟我们果园品种完全不一样。”

拍了拍身边的大龙眼，程子华道：“这棵树有多少年了？”

徐春娣道：“最少四十年咯。也是从外面移栽回来的。有个民国时候留下的老宅，主人后来回来，把它捐给了国家开发成博物馆。院子里面两棵大树长得时间太长了，怼进了旁边消防处宿舍楼居民家里，结果博物馆和居民年年为了几颗龙眼打口水仗……管理也是个麻烦，虫害也多，市政就把它转移过来了。我这个园子里，不少这种市区移栽回来的老树。有的种下来不久就重新被人买走了，有的就一直长在这里。”

脸上洋溢着笑容，秋姐压低声音对二人解释道：“现在买卖成树，也是一笔生意，收益很不错的。”

林佳茵由衷佩服道：“我原以为写字楼里的精英人才吸金厉害，没想到来到外面，大家赚钱的门路更是多彩多样。我是真的见识太少了……”　　秋姐咯咯一笑，拍了拍林佳茵：“你才多大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秋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更加是傻丫头一个……你们先歇一下，我拿两个纸箱来装好了龙眼，等会儿送人好看点。”

林佳茵和程子华是真的又热又累了，站在树荫下一人一瓶矿泉水牛饮起来。一口气咕咚下去三分之一瓶矿泉水，林佳茵打了个水嗝儿，对程子华说：“老板，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程子华扶了扶眼镜，说：“环境不错，品控不错，出品不错。我个人来说当然是OK的，具体合作，需要拿到他们的报价清单再说了……”　　林佳茵抿嘴一笑，伸了个懒腰说：“也对……”　　远处传来犬吠声，那声音隐约带着金属回响，愣是把正在伸懒腰的林佳茵吓得生生站直了身子，惊慌地叫道：“哇，什么狗在叫？是藏獒么？这地方……应该不让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