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曾总走掉,徐冬气呼呼地坐下来,喝了一大口茶,压着火气说:“你们开心了吧?”
秋姐说:“你不用这样说话。阿冬,你不知道城里的情况,那个曾总一边在开廉价连锁店,专门用价格战挤兑对手,一边在步步蚕食老字号,砸场子买方子。这是想要一水吃光,且不分别人的节奏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林佳茵低声对程子华道:“秋姐表面上看来大大咧咧的,实际上什么都逃不过她。”
微微点了点头,程子华道:“我刚才拍了一张曾总的照片,回去查一下他什么来历……他这是想要完成一个闭环,来做他的连锁餐饮么……只求数量不求质量,果然很有他们的做事风格……” 俩人嘀嘀咕咕的咬着耳朵,就连徐家的几个人什么时候吵得站了起来也没留意到。直到秋姐的影子落在林佳茵头上,林佳茵讶然抬头,正好看到徐冬在很大声的凶秋姐:“城里的人就算吃潲水又关我什么事?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你开心啦?摆个屁的姐姐架子!”
徐冀从中劝说着:“好了,一人说少一句啦。四哥,这次秋姐说得对,那些人不对劲,上来就以本伤人,他们又不是慈善机构,这会儿砸在我们身上的钱,迟早要在我们身上赚回来的。五社拉线你和曾总的银星,自己的厂子卖了给曾总,好端端的老板不做,做高级打工仔……” 徐冬说:“对啊!银星那不是挺好!拿了钱,厂子从五十人不到扩展到一百多个人了,天天车进车出,每个月走多少货,你以为我不会算账啊?他这么折腾一年一下来,赚多多少钱?我们还不赶紧趁着风口上船,真的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机遇来了抓不住,就是蠢过大母猪啊!”
叹了口气,徐冀看着徐冬说:“四哥你又来了,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如果要把我的纽扣菇降低质量提升产量……那么我宁愿多熬几年苦日子。等我的质量稳定了,做个细水长流万万年的生意,岂不是强过一时烈火烹油?”
徐冬脱口而出:“省省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贷款来做的种植基地,等到你能细水长流,到什么时候?曾老板都说了让继续研究纽扣菇了,只要别的线交给他就行,你何必那么执着。而且你坚持这东西,真能挣钱么?可别到时候亏穿了底裤,让你的守寡老娘怎么办!”
秋姐急着高喊:“徐冬!你怎么说话的!!”
徐冀则什么都没说,只是黑帅脸又变紫了。徐冬说:“反正我是一定要签的了。你们不签你们的事……二哥是站我这边的。有本事,我们就分家!还有,大哥的园林场里,我也有股份的……我要把我的股份拿出来……没有了我辛苦工作供养你,看看凭着大哥一己之力,能不能继续支持你开那个破私房菜馆!”
秋姐气得脸都白了,鼻孔不断张大缩小吸气,徐冀倒了一杯茶给她说:“三姑,喝茶啦,不要生气了……” 秋姐一口气喝光了茶,把茶杯重重地往端砚茶盘上一拍,对徐冬说:“行。我们这就去签字!”
徐冬瞪着秋姐,声如铜钟:“就明天,派出所门口,你先把你那个户口从我家里迁出去——我拿好户口本等着你!!”
徐冬甩门而去,动静巨大。 秋姐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抚着脸哭起来。林佳茵忙上前去,拍着秋姐肩膀轻声安慰。徐冀满脸茫然,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很是有些无措地对唯一一个闲人程子华说:“这下麻烦了……按照我们村的村规民约,成年外嫁女户口一旦迁出去就不能迁回来的了。之后的分红什么的……甚至征地拆迁的钱,都没份了。何况本身他们家大业大,还有好多家产,当初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大头全都给了四哥……没想到他竟然做得这么绝。”
程子华说:“意思就是说,分出去之后,就不算血缘关系了?什么都不算了?”
林佳茵怏怏地说:“老板,乡下农村就是这样的了……跟国外的不一样啊。唉,财帛动人心,真的是……” 她又扯了一张纸巾递给秋姐,秋姐接了过来,很大声地擤鼻涕。 扶了扶眼镜,眼珠子轻轻转了转,程子华轻声说:“家务事我确实不了解……貌似还需要办理一些手续什么的……这方面首先不谈。但是那个曾老板对园林场和菌菇场,是真的志在必得,且我敢肯定的是,他们这是冲着做烂市来的。就跟那桉树林一样的路子……到时候他压榨干净了场子里的剩余价值,拍拍屁股走人,留给当地养殖户的,恐怕只有一地鸡毛了。”
徐冀苦苦一笑,说:“谁不知道阿妈是女人……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说句不好听的,我也知道最近好几个经济社里的养殖户都在跟他们眉来眼去的啊。再迟一段日子,他们城市包围农村了,我们还不是只能乖乖就范……算了,等我还光了贷款,找个地方东山再起呗,我就不信我有技术,还能被他们逼死。”
听了徐冀这番志气话,秋姐眼睛亮了一亮,又落下泪来:“徐冀啊,怎么你不是我亲弟弟!如果你生在我们家,我们姐弟几个合起来,也够支撑下去啊!!”
程子华说:“其实说白了,不就是钱的问题么?”
大家的眼光顿时“刷”的一下,都投到程子华身上。看着徐冀渐渐警惕起来的神情,林佳茵说:“徐冀先生,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我们想要在你家批发一些纽扣菇啊。我们,是要来买东西的呀!”
徐冀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下来了,就连秋姐也收了眼泪,带着浓重鼻音说:“来,我们坐下来谈。”
等到大家重新坐下来之后,林佳茵用下巴指了指程子华,说:“老板,不如由你来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