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特慢列车上，杨意和她的三个室友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三个室友突然相继提出要上厕所，离开了包厢，泰勒便打开门，坐到了杨意的对面。　　“我已经把魔眼还给穆迪教授了，这你应该看得到。”

泰勒说。　　“哦。”

杨意说。　　“现在可以理我了吗？”

泰勒问。　　“你对她们使用夺魂咒了吗？”

杨意指的是她的三个室友。　　“不，我没有。”

泰勒摊开双手。　　“哼，”杨意微微偏头，“三个叛徒。”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泰勒感觉到杨意的三个室友此刻应该趴在车厢的门上偷听，但是他估计杨意也能感觉到这一点，既然杨意没有意见，他就不会去打扰。　　“我说……”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泰勒立刻说。　　“不，你先说。”

杨意挥挥手。　　“那天晚上我不应该一句话不说就离开的。”

泰勒积极承认错误。　　“啊？”

杨意眼神飘忽了一会儿，才明白泰勒说的是什么事情，“你还记得那个啊，我都忘掉了，大名鼎鼎的泰勒·特里劳妮先生繁忙一点儿不是应该的吗？”

“是我不对，”泰勒说，“我处理完事情之后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没有这个必要，”杨意干脆地否定，“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没有必要向我报告你的一举一动。”

泰勒面色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瞟了一眼盘在车窗上的凯撒，凯撒立刻心领神会地跳到泰勒的怀中，泰勒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食散到桌上，一边抓凯撒的耳朵一边给它喂零食，动作自然得就像他才是这个包厢的原住民。　　“我是真心来道歉的。”

泰勒说。　　“我不认为真心的道歉会在七天之后才出现。”

杨意冷冷地说。　　“因为我把那个魔眼换回去了，这一个礼拜我一直在研究，研究魔眼的构造和材质，终于仿造了一个穆迪教授的魔眼，基本上已经可以达到原有的水平了，甚至让它变得更先进，现在它不需要装在眼眶里了，只要握在手中，就能按照你的想法看到所有方向的视野，视野可以穿墙，也能看破隐形衣。”

泰勒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放到桌上。　　“哦。”

杨意说。　　“这是送你的礼物。”

泰勒说。　　“哦。”

杨意说。　　“你不打开看看吗？”

泰勒说。　　杨意没有说话，轻轻地打开盒子，把那个转动的眼珠放在手上，往车门外面扫了一眼，又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外。　　泰勒期待地看着她。　　“这不是你从穆迪教授眼眶里扒出来的？”

杨意问。　　“当然不是。”

泰勒说。　　“你确定现在把它送给我了？”

杨意又问。　　“那是当然。”

泰勒说。　　杨意抓着魔眼的手五指猛地收紧，小臂上的肌肉凸了出来。　　“我的作品还挺结实，你说是不是？”

泰勒假装没有看见她准备捏爆那个眼球。　　“我不喜欢这个玩意。”

杨意直白地说，她观察一阵之后，把眼球放回进那个木盒子里。　　“为什么呢？”

泰勒不解，“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它的。”

“我不喜欢这种被窥视的感觉，”杨意说，“身边放一个大眼珠子总感觉你在时时刻刻地盯着我。”

“噢，不是。”

泰勒说，“拥有一件这样强力的魔法道具，正常人不是应该感觉十分有安全感吗？”

不用通过摄神取念，只凭借两个人三年没日没夜相处的经历，泰勒就能感觉到杨意的火气蹭蹭蹭地上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送礼物我就必须要很开心了？你送一个饰品我就一定要戴上了？身边有一个大眼珠子每个人就应该感觉到无比的安全了？”

杨意像连珠炮一样地说，“情绪是想当然的东西嘛？感情是想当然的东西嘛？人是想当然的东西嘛？”

“不……不是……”泰勒弱弱地顺着她的话说。　　“你心中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错误的，泰勒，你已经脱离生活太久了，你离正常巫师的心理太远了，你用你精湛无比的大脑封闭术把自己隐藏起来，完美地伪装出各种各样的情绪，却已经忘掉了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杨意语气激昂，泰勒不自觉地手上加大了一些力气，凯撒吃痛惨叫一声溜出泰勒的指尖。　　“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写的小说卖不出去？你的销量正在越来越低，这一点不需要我说，你自己很清楚。你上半年写的《斗破苍穹》还勉强能看，下半年写的《教父》那是什么东西？”

“我看到你写作的技巧越来越熟练，你往里面加入了你的思想，加入了艺术的加工，但是比起你之前的书，它缺少了一些打动人的东西在——人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还知道吗？你还在观察吗？”

“你现在想一想，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在说些什么，你以你所谓的‘地狱笑话’为乐，这些通过攻击别人的痛点来使自己开怀大笑的东西，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也一点儿也没有因此感到开心。就像你的这个做工精致的仿造魔眼，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它。”

“你输出什么，它就会按照你设想的样子进行输出，如果它没有按照你的想法来，你就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调整自己的方法，一次一次地试错试错，不断地试图改变里面的有两个语句，直到找到使用它的正确方法——这是函数，是程序，人是函数吗？人是程序吗？”

“你要是这么想要一个女朋友，她过生日的时候，你送她一些礼物，她就会跳起来亲你一口；她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送她一些礼物，她又会跳起来亲你一口；她生气的时候，你送她一些礼物，她还会跳起来亲你一口——你为什么不自己制造一个呢？仅仅用一个礼拜就改造出一个更先进魔眼的魔法道具制造大师？”

杨意严厉地盯着泰勒，泰勒看向窗台上的凯撒，凯撒正同情地看着泰勒手中被捏到变形的墨水瓶，笨拙地用自己的爪子撕开糖纸，想要给墨水瓶喂一些零食。　　杨意突然向泰勒伸出手，泰勒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瓶啤酒递给他，这套动作相当熟练，他们曾经在有求必应屋温暖的壁炉旁边这样醉醺醺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周六夜晚。　　杨意抓着酒瓶往桌子上磕了一下，随后轻巧地用手指弹开了瓶盖，咕噜咕噜地灌了两大口啤酒，把瓶子放到桌上，泰勒自然地接过瓶子，把剩下的酒灌进胃里。　　“放一个隔音咒。”

杨意说。　　泰勒抽出魔杖一挥。　　“现在，”杨意一字一顿地说，“看着我的眼睛。”

泰勒顺从地照做，看着杨意清澈的目光，泰勒感到一阵失神，他的思维又飘飞到不知道多久之前，两个人在火车上对视的那个瞬间。　　“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你曾经有修改过我的记忆吗？”

杨意问到。　　听到这个问题，泰勒一阵激灵，思维立刻回到了当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泰勒小心翼翼地说。　　“所以这事是真的是吗？”

杨意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要不你说一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泰勒试探地问到，“让我先编一会儿？”

“哼，你最好编得快一些，”杨意冷笑一声，“你记得不记得，第二卷（1993-1994学年）的第052章，你在帮我联系守护神咒的时候，在我的脑子里看到了我的外公，当时你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把他的存在抹去了，在暑假的时候，我的外公又给我补上了一个对于记忆的保护，虽然没有挡住你，但是还是能发现我的记忆被人修改过的。”

“好吧，”泰勒只能承认，“那是一月中旬的一天，我当时压力很大，就和你说了很多有关小巴蒂·克劳奇的事情，有关他伪装成阿拉斯托·穆迪，给我们上课这件事，这些情报对于当时的你来说太过危险了，我不清楚穆迪教授的摄神取念水平怎么样，但是我很怕他发现你知道他的情报之后把你灭口，你知道的，食死徒一贯对于生命没有什么敬畏，我就把你的记忆稍稍修改了一下。”

“我的天哪，你把我当做什么了？你把我的记忆又当成什么了？”

杨意尖叫到，“你说小巴蒂·克劳奇缺少对于生命的尊重，那么你对于人的记忆有最基本的尊重吗？你们这样的做法有很多区别吗？哦，抱歉，我忘记了，你们确实没有什么区别，两个人都是想要掠夺别人眼睛的小偷，对了，我又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大眼珠子了，它时时刻刻提醒我你想要当一个小偷这件事情。”

“哦，我认为你在批评我的时候可以少一些人身攻击，”泰勒说，“我没有想要真的把那个魔眼占为己有，我只是想要把一些比较私人的想法和你说一说罢了。”

“哼，有这种想法就会和我说，等你开始行动了，又让我忘掉这件事情，把我排除在外——究竟我的记忆是任人蹂躏的蟑螂，还是我是被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杨意质问到，“我在你心中到底是谁什么呢？我究竟是什么呢？”

“从一年级开始，我其实一直就有一个猜想，那就是我们所处在的这个世界太像是一个小说了，哈利·波特是那个主角，而我可能是戏份稍稍多一些的配角吧，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我永远的女主角。”

“女主角？你以为我没有看过你对你旗下作家的指导吗？”

杨意说，“所以说，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玩物，一个通过身份，关系，功能，极致，反差，理念的六维属性创造出来的人？”

“我是一个贴着标签，头上挂着一个被攻略进度条的NPC吗？是自身条件优渥，对于别人的喜欢不屑一顾，却在你追到我之后，对你毫无保留死心塌地的冰山女神？”

“是灵感枯竭的时候，就设计两个人吵一架的剧情工具人？没有什么事做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一起谈恋爱，有正事的时候，就找不到踪影的工具人？”

“还是休息的时候抱在一起，真正要做事的时候就扔在一边的玩物？我看这个比较符合，我看你这个学期做的事情就挺大的，然后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留学生，等到渐渐地我的层次配不上你的层次，你就可以把我一脚踹开，重新追求更难攻略也更完美的女生是吗？”

“还是说某个不入流小说作家被人抛弃之后，用千疮百孔的记忆虚构出来的一个女角色？我根本就不存在，我没有自己的性格，没有自己的经历，没有自己的家庭，所有的一切都是可怜兮兮地作者在刻骨铭心的大醉中敲打键盘写出来，是吗？”

“这些都不是，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用来帮助不会写作的人迅速确定框架的一些技巧，你不能把这些庸俗的技法套在我的身上。”

“那我究竟是什么？”

“你是我一直喜欢着的人，每当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会忘记一切，时间都会变得很快很快——这一点始终都没有变过。”

泰勒坚定地说。　　“希望你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杨意激动地说，“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也喜欢你，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很快乐，很开心，而不是因为你是我们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我就必须无条件地爱上你——不是的！”

两个人都因为酒精和情绪的作用下面色通红，对视五秒之后，隔着桌子亲在了一起。　　泰勒听到门口有一些兴奋的响动，随后杨意就放开了他。　　“其实上次你问我，我知道不知道我让你帮忙保管瓶子的时候，你向我提了一个什么要求，其实我是记得的，你看，我把它给带过来了。”

泰勒把一个泛着蓝色的小瓶子放到桌上。　　“哦。”

杨意说。　　“如果你不想要这个魔眼，我就把它收回来，我确实有一些忽视你的想法了。”

泰勒伸手想要去拿盒子的时候，杨意却伸出手来，把装着她自己记忆的小玻璃瓶还有装着魔眼的木盒子全部都收了起来。　　“你不会想要把我送给我的东西给抢回去吧？”

杨意警惕地盯着他。　　“当然不会。”

泰勒缩回手。　　“我决定了，你暑假要陪我去一趟中国，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待定。”

杨意举起魔杖，对准门口，门开了，杨意的三个室友，泰勒的三个室友，加上塞德里克和秋张，一群偷听者全部因为没有站稳而摔了进来。　　“一群鬼鬼祟祟的家伙，”泰勒一边没好气地说一边挥动魔杖扩大了包厢里的空间，“在回家之前一起来吃点东西吧。”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