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跟着杨牧和几个僧人进入了老君山。　　老君山云雾缭绕，风景十分优美。　　好几个高耸入云的山头，可以看到山尖上立着几座高高的道观，道观的周围围绕着道士的基础设施，山头和山头之间通过悬空的栈道连接。　　鼎真人带着泰勒走进一个大殿里，这里聚集着很多道士，每个人坐在一个软坐垫上，以不同的语速和语气朗读着道德经，李焱拿来了四个一模一样的软垫，除了泰勒之外的三人很快就加入了这场大朗读当中。　　泰勒感受着这种氛围，他很茫然，只感觉喧哗，什么也做不了，泰勒只闭着眼睛，观察身边的这些道士。　　最前排的一个道士在他进来之后就毫不遮掩地坦坦荡荡地看着他，另外还有一些道士则在感觉大家都沉浸在读书的时候悄悄地瞟泰勒一眼。　　很快，短短的道德经就被他们朗诵完了。　　“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今天偶得新的体悟！”

喊得最响的那几个人就是偷偷看泰勒的那几个。　　一直盯着泰勒的道士反而没有说什么话。　　鼎真人站到了最前面，朗读《道德经》之后的一段时间就是留给辩经的。　　“泰勒，感觉如何？”

他大声地问。　　“真人问你，经过刚刚的读书会有没有什么体会。”

杨牧说，就在进门之前，泰勒和他说过自己要说自己不会中文。　　“有一些句子我自己不理解，也听不懂这个房间里大家的解读。”

泰勒用英文说。　　“泰勒说你们都在乱读书，他没有办法从你们的朗读中听到任何有玄意的东西。”

杨牧翻译到。　　泰勒用了很大的耐心忍住削杨牧一顿的冲动，他现在必须装作听不懂中文。　　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金发碧眼蛮夷之人，岂能有大道之悟？”

其他的一些道士也低声地笑了起来。　　“他说你这个外国佬在狗叫什么。”

杨牧添油加醋地说。　　“你自己说得清楚‘道’是什么吗？”

泰勒反问。　　“泰勒说，他不觉得你们弄得明白道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一群假道士。”

杨牧装作愤慨地翻译到。　　“还是等你能看得懂《道德经》再说吧，无知之人。”

道士说。　　“他说你看不懂《道德经》就不要狗叫了，文盲。”

杨牧翻译到。　　“告诉他，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家朗诵到了道德经的第二十七章。”

泰勒说。　　“泰勒说他们进来的时候，大家念到了二十七章，他把道德经倒背如流，问你们行不行。”

杨牧又开始挑衅。　　“吹牛谁不会？”

有人不屑地说，“外国人怎么看得懂中文？”

“就问问他我们进来时候说的是二十七章，他知道不知道二十八章的内容是什么。”

另外一个补充到。　　“他们让你把第二十八章背一遍。”

杨牧说，“那之后我是不是就不用翻译了？”

泰勒往前走了一步。　　“《道德经》第二十八章，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道德经》第二十九章，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故无失。夫物或行或随；或觑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道德经》第三十章，……”　　……　　泰勒从二十八章直接背到了结尾。　　几刚刚出言嘲讽的那几个道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色尴尬。　　“帮我翻译一下，杨牧，就说我听不懂中文，只是对道德经感兴趣，就把它背下来了，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让他们难看，只是想要探讨学习一下知识。”

泰勒说。　　杨牧翻译了一遍。　　道士们面色稍霁。　　“我想要知道，第二十三章，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zhāo），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泰勒说，“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理解这些话的。”

杨牧此时心中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听之不闻名曰希。下章言道之出言，淡兮其无味也，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然则无味不足听之言，乃是自然之至言也。”

一个道士说。　　“我需要一个翻译。”

泰勒说。　　“你又不是听不懂中文，”杨牧说，“你为什么不自己问？”

“简单的中文我听得懂，但是这种东西你指望我听得懂吗？”

泰勒不容置喙地说，“快点，给我细细地翻译了，我需要信达雅的翻译。”

杨牧很难受，但是所有人都期盼地看着他。　　“听到了但是不声称自己听到了就叫做希，下达章程来说明自己的想法就是出言如果你看的程度没有达到看见，听的程度没有到达闻，那么就平淡得一点儿味道都没有，然而就是这种一点儿味道都没有的话，就是大自然中最自然的语言。”

杨牧边挠头边翻译。　　“从事，谓举动从事於道者也。道以无形无为，成济万物，故从事於道者，以无为为君，不言为教，绵绵若存。而物得其真，与道同体，故曰同於道。”

又一个道士说。　　“我需要翻译。”

泰勒说。　　“从事的意思不是简单的做事，而是一举一动都要符合道的观念，道通过没有形体没有具体行为的途径对万物产生影响，所以说按照道来做事的，君主应该不做出格的事情，教化不应该多说冗余的言论，存在是绵长的，而万物得到了这种真理，和道处在一个身体，所以说万物都是道。”

杨牧很痛苦。　　“得，少也，少则得，故曰得也。行得则与得同体，故曰同於得也。”

道士又说。　　“需要翻译。”

泰勒说。　　“得的意思是少，少就是得，所以说得到了。行为得就和得一样，所以说同于德。”

杨牧说。　　“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翻译了什么？”

泰勒不满。　　“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杨牧快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失，累多也，累多则失，故曰失也。行失则与失同体，故曰同於失也。”

见他们停止交流，一个道士紧接着发言。　　“翻译。”

泰勒又把句子缩短了一些。　　“失，是因为累积得太多而造成的，累积得太多就会失去，所以说失去了，行为失去和失去是一样的，所以说和失去相同。”

杨牧感觉自己的翻译生涯首战就遭遇了滑铁卢。　　“你要不要再听听你在翻译什么？”

泰勒更不满了。　　“你又不是听不懂中文，他们是怎么说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杨牧爆发了。　　泰勒摸了摸他的脑袋，决定暂时不惹这个炸药包。　　刚刚说出“得”和“失”两句绕口令的道士正在正对这长吁短叹，仿佛十分喜悦，有一种脑电波对上的快感。　　“我说，”泰勒把语言切换成了中文，“你们到底能不能说清楚‘道’到底是什么？”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一个道士引用了老子的一句话，“道这个词在不同的语境中有不同的含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给道一个准确的定义。”

“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道是什么东西，”泰勒轻蔑地说，“所以你们就一天到晚研究这些你们一辈子都无法给出准确定义的经书吗？”

泰勒这话十分尖锐，立刻就有道士面色不悦，想要离席而去，仿佛和泰勒共处一室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　　“你们连和我辩论的勇气都没有，就要这样匆匆逃离吗？”

泰勒大声追问到。　　“你连道教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我们没有和你辩论的必要。”

一个站在门口的道士气呼呼地说。　　“所以你研究道德经的结果是，获得了一堆你们之间的共识，并且称之为常识，最后连和我论道的勇气都没有了是吗？”

泰勒问。　　“《道德经》不是放在这里，让人一句句翻译，读懂，然后就觉得能理解了，《道德经》里面蕴含着大道，是为了让我们终其一生去理解的。”

道士说，“你不能理解这一种感觉，因为你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阅读无用之书。”

“那请问你们悟到多少了？”

泰勒询问，“悟透了道德经可以打赢几个伏地魔？”

这个名词就让在场的道士们不会了。　　“伏地魔是什么？”

有人问。　　泰勒扭头看向气鼓鼓的杨牧。　　“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强大、最危险的黑巫师。第2次巫师战争的发起者。冈特家族（斯莱特林）及佩弗利尔后裔。极端巫师纯血主义组织“食死徒”的领袖。”

杨牧背诵到，他的话中没有感情，因为这段定义是杨意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背的。　　杨牧说完之后，更多的道士脸上出现了屈辱的神色。　　“悟透《道德经》不是让我们去打伏地魔的。”

有道士说。　　“那等伏地魔打过来的时候你们还在这里悟《道德经》吗？”

泰勒问。　　“那么你这么天天学习有用之书，”一个站在门口的道士讥讽地说，“你能打几个伏地魔？”

“仅仅算我的决斗能力，我能打0.1个伏地魔，加上我的家室和人脉，勉强算0.2个，再加上我的才华，能有0.3个，再加上我的魔法道具，0.4个，如果再算上我的预言能力，我能打0.5个伏地魔。”

泰勒认真地说，“所以我才想要问你们，读完整本《道德经》到底可以打几个伏地魔。”

“谁要是能能够把整本《道德经》全部理解明白，那么他就是圣人了，古往今来才有多少圣人？谁能超过古代的圣人？可不要痴人说梦了。”

道士说。　　“为什么就不能读懂《道德经》，不能超过古代的圣人呢？”

泰勒问，“你们难道都不敢想超过古代圣人这件事吗？”

“整个道术的体系都是古代的圣人总结探索出来的，怎么会有人妄图超越古代的圣人呢？你们英国有超越古代魔法师的巫师吗？”

道士问到。　　“有啊，有的，不止一个，”泰勒说，“首先是我刚才说的伏地魔，汤姆·里德尔，古代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黑巫师，有他这么卓越的魔法能力，这么卓越的破坏能力和组织反对势力的能力。　　除此之外，阿不思·邓布利多，霍格沃茨的校长，他是伏地魔唯一忌惮的人，他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曾担任变形术，黑魔法防御术教师，获得一级梅林勋章、凤凰社创始人和保密人、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威森加摩首席巫师、曾多次获魔法部部长提名，被公认为当代最伟大的巫师，他是个独具天赋、仁慈、温和、拥有洞察力的人，成为霍格沃茨历史上罕见的获得全体师生尊敬的校长，在他的领导下霍格沃茨可说是兴盛昌隆，也被称为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校长。　　再有其他的，伏地魔之前的第一任黑魔王，他的历史离我们也就半个世纪，还有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挚友尼可勒梅，他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炼金术大师。”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连超过古代先贤，这种事情连想法都没有呢？”

泰勒说。“整天就抱着一本谁也看不懂的《道德经》在这里悟，到底能悟出来什么。”

一直坐在第一排的那个道士慢地转过身来，睁开眼睛。　　“我来告诉你从《道德经》里能悟到什么。”

他说，“外国人，你可以质疑我们，但是你必须对道德经放尊重一点。”

气鼓鼓的杨牧立刻跳了起来，终于可以看热闹了。　　“杨牧，你自己去领惩罚，”第一排的道士悠悠地说，“我听得懂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