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几日之内,就完成了边将到权臣的转变,中间还废了一个皇帝,天下士人此时却没有几个跳出来严正反对。包括丁宽在内,所有人都闭紧嘴巴观察着形势。 对于士人来说,谁掌权,用了什么手段掌权,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掌权之人是否会损害大家的利益。 说起来,董卓刚刚掌权之时,还是有诚意和士人进行合作的。为了证明自己与那些祸乱朝纲的宦官不同,董卓对洛阳的党人大力提拔。 尚书武威周毖、城门校尉汝南伍琼、尚书郑泰、长史何颙等人,都受到了重用。董卓还联合朝中大臣,联名上书,为窦武、陈蕃翻案。 皇城内的宦官已经被袁绍等人杀光了,董卓也没有下令增补宦官,而是征召官员的年轻子弟为郎官,补入皇宫的职位空缺。 从凉州带来的亲信之人,董卓并没有急于升官封赏。反而开始收买提拔,朝廷中有影响力的士人。至少表面上算是任贤用能,没有任人唯亲。 当然,董卓巩固权力的动作也没有停止。自从大汉废史改牧以来,共封了四个州牧,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其中董卓自己是并州牧。 剩下三个中,益州牧刘焉路途遥远,可以暂时不理。幽州牧刘虞坐镇边境,董卓并没轻易调整,而是给他加了一个大司马的头衔,进行笼络。 最后的一个就是豫州牧黄琬,豫州紧邻洛阳,是士人聚集之地,丁宽又有大批兵马在豫州,董卓自然是极不放心的。略微稳定了一下洛阳形势,董卓就出招了。 董卓一出手,就是三封诏书。 第一封,发给黄琬,要召黄琬入朝,担任三公中的司徒之位。第二封,发给丁宽,敦促丁宽尽快进兵青州。第三封,却是给颍川士人的征辟诏书,要征荀爽、韩融、陈纪等颍川名士入朝为官。 三封诏书一到,诸人在次聚集黄琬的州牧府,商量应对之策。 黄琬身为州牧,是第一表态的:“我为汉室重臣,如今虽是董卓专权,但大汉天子仍在,汉室朝廷仍在,天子诏书即下,我就没什么好犹豫的,必然要入洛阳的。”
丁宽本来还想,先看看大家是怎么想的。以前看三国的故事之时,丁宽就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讨董之时,参与讨董联盟的都是些刺史、太守,那些重臣反而都被董卓所压制。 丁宽可是知道此时董卓还没有完全暴露残暴的本性,但只要几个月后反董联盟一起,董卓就不会再有顾忌。从诛杀身边的几个党人开始,董卓的屠刀就再不会放下,绝对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现在黄琬一说要入洛阳,丁宽就真的有些急了。黄琬是汉朝重臣中,少数几个与丁宽有交情的人之一。与何进只是相互利用不同,丁宽可不想眼看着黄琬,和历史一样落个悲惨结局。 赶快抢先发言阻止:“黄公不可。董卓此人我知之甚深,绝对是狼子野心之辈,而且久在军中,习惯了嚣张跋扈,横行无忌。 别看他如今所为,似乎还略有章法,但不过是为了麻痹朝中诸位大臣,以稳固权势罢了。一旦此人权势稳固,必然露出本性,擅权无忌,敢反对他之人,他立即就会刀兵相向。 此时他召你入洛阳,就是忌惮你的名声威势。深恐你坐镇豫州,会时时威胁他的地位。若是此时去了洛阳,可是羊入虎口,在他刀兵之下,你恐再无反抗之力了。 黄公如今身为豫州牧,手握一州之权秉,已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况且有我两万兵马驻扎在豫州,董卓更不敢轻易刀兵相向。 这么多年来,小子丁宽一直承蒙你厚爱有加。今日我当着诸位前辈贤达在此表明心迹,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必与董卓对抗到底,有你我二人联手,不敢说一定能胜过董卓,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黄公,三思啊!”
黄琬倒是第一次看到丁宽如此急迫,心中甚是安慰,没有错看这个扬州边鄙之地出身的年轻人,果然有情有义。“子厚的情意,老朽甚感其情,你所言之事也甚有道理,只是越是如此,我才越需要入洛阳啊。”
“黄公,为何啊?董卓豺狼之性,此时入洛阳,未免太不爱惜自身了吧。”
“子厚勿急,我们慢慢来说。我且问你,若我如你所言,违诏不赴洛阳,天下大势会如何变化?”
“黄公,以你的名声威望,只要肯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董卓虽然掌控中枢之权,也只是无土之木、无水之舟,必然会被赶下台去。”
黄琬点点头,语重心长“子厚所言不错,那么赶走董卓之后哪?”
“这。。”
丁宽这下被问住了,总不能说,赶走董卓,大家就群雄争霸吧。 “子厚,我来告诉你,如果我借地方之权,与董卓相抗,其他州郡同样会如此,即使能清除权臣董卓,各地州郡也不会再服从大汉中枢。 如此一来,这大汉可就要真正的分崩离析了。一旦再回春秋战国之势,必然要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啊。”
“黄公,你去了洛阳,这天下就不会诸侯四起了吗?自从黄巾乱起,已经是四处战火,生灵涂炭了。我们在豫州、在荆州安置了多少流民? 从灵帝宠信宦官,严查党禁开始,这大汉天下,已经分崩离析了。黄公啊,说一句不忠的话,你这次要是去了洛阳,恐怕也只能为这大汉殉葬而已。”
黄琬听了丁宽不忠之语,并没有发怒,反而笑了出来,笑的很是轻松。“子厚,你看看在座诸位,哪个不是被党锢空耗了二十年岁月? 我今年已经年过半百,岂会不知大汉亡国之兆已现?只不过做了一辈子汉臣,有那么一丝机会,总要去尝试挽救一下。我已老朽,此命并不足惜。”
丁宽还想再劝,却被黄婉挥手制止“子厚,大汉已经四百年了,根基之厚,不是黄巾那样的草莽能够挖断的。汉臣之间,一日不起刀兵,则大汉不亡。 汉臣若是竞相争霸,则大汉必然无法再存。我绝不会亲手,把大汉最后一丝机会毁灭的。此去洛阳,也不过是存一丝侥幸罢了。 若天佑大汉,能在洛阳之内解决了董卓,哪怕血流成河,则大汉中枢权威仍有一分威严,还有机会重整江山。”
顿了一顿,黄琬语气沉重:“不止我要去洛阳,子厚,我劝你也尽快去青州,不要带头以地方对抗朝廷中枢。 如我们能在洛阳成事最好。若是不能,则战乱必至。我们就只能寄望于你,以戈止戈了。 你无论是否忠于大汉,但终究有一颗爱民之心。今后不管你走到哪一步,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陈太丘为你所书的那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