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郑玄也不淡定了,直接离席而起,小跑到箱子之前,拿出箱中书册,翻看起来。箱中的书册共有五十本,其内记载却全部是书籍名录,很多书目,郑玄此前甚至都没听说,绝对是藏于皇宫之中的秘本。 只是这些书册,只记载了书籍名字,具体内容却是一个字都没有。他当然知道丁宽不会无聊到,只拿一些书目来戏耍于他。 郑玄翻看了半天,才抬头看向丁宽,声音颤抖“车骑,这些书何在?”
丁宽严肃回应“康成公,这些书都在临淄,只是书籍太多,没法运来这里,只能请你移驾前去观看。而且我得到的也大多都是复制本,真正的原本却是数量有限。”
这些书,都是丁宽费劲心里才弄回来的。东观是中国东汉宫廷中贮藏档案、典籍和从事校书、著述的处所,位于南宫之内。董卓乱政,火烧洛阳,后世很多人都以东观藏书散佚为憾事。 丁宽早在灵帝崩逝,何进掌权之时,就劝说何进对东观藏书进行复制保存,此事也得了尚书卢植的支持,因此一直在悄悄的进行,动员了数百太学生,将东关中的藏书进行抄录。 几个月之内,近八成的东关藏书被抄录了下来,但还有近两成的藏书,是皇家密藏,不许传播之书,却是没法进行抄录。 等到洛阳乱起,丁宽虽然人已离开了洛阳,却留下了一批人手,这些人按照丁宽的吩咐,找到卢植,在袁绍、袁术大举攻打皇宫,清除宦官之时,入宫把东观保护了起来。 其后,洛阳大乱,皇帝被宦官裹挟出京,这些人就趁乱把东观的这些秘本都偷运了出来,趁着董卓刚刚到洛阳,正在忙着兼并兵马,篡权乱政,把这些书运出了洛阳。 这些书都是原本,珍本,乃是用竹简所刻,足足有三百车。书虽然运出了洛阳,这些书就被藏在颍川山中,这个藏书之处是丁宽早就准备好的。 这些书都是从宫中偷出来的,根本不能见光,一直等到讨董联盟建立,天下形势大乱,皇权威势荡然无存,丁宽才派人把这些书,重新启出,偷偷运来了青州。 等到丁宽把这批书的来历讲解清楚,郑玄等人已经是激动不已。虽然丁宽讲解的甚为平淡,并没有渲染其中的艰难曲折之处,但众人都明白保存下这些书籍,是多么难能。 郑玄更是直接带着他这些学生,一起向丁宽大礼拜谢。汉朝的经学为何分成今古学派,争论不休,不就是因为秦时书籍散佚,重新整理之时,引发了不同意见吗? 乱世之中,能保存这些书籍,就可以使得很多前人的文化遗产,得以继续传承下去,此中价值,这些学富五车的士人如何能不明白。他们这一拜,是代表着所有士人对丁宽的感激。 丁宽不愿在这些礼仪上过多纠缠,而是继续深入话题“康成公,我已在临淄专门建了一个藏书楼用于贮藏这些书籍,只是这些秘本虽然已经保存下来,但数量众多,良莠不齐,还需有饱学之士继续整理分辨,这才是我此次来拜见康成公最重要之事。”
郑玄此时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这些书籍了,也不再称丁宽的官位了“子厚大德,必将为天下士人传诵,老朽不才,愿意率领门下弟子,前去整理这些典籍。”
把郑玄弄到临淄去,本就是丁宽此行的目的之一,得了老头郑玄主动请缨,自然是最好。不过丁宽的目的,可不仅仅如此: “康成公,有你老不辞辛劳,来做此事自然是最佳人选。不过你这学宫之内,尚有上千学子,跟着你求学,却也不能就这样弃之不顾吧?”
“这。。”
郑玄一下有些卡壳了,他固然被这些东观藏书吸引,但要是说这么撇下上千门下不管,他也说不出这种对不起学生的话来。 丁宽趁热打铁:“康成公,我到有一策,可以两全其美。康成公不如直接把你这学宫迁去临淄,再延请天下饱学大儒,既可以与你一道整理东观藏书,也可以为天下学子提供一个读书上进之地,如何?”
郑玄心中一惊,“如今董卓乱政,朝廷西迁,太学已经有名无实。子厚莫非是要重开太学?”
这个丁宽是真没想过,他敢顶着太学的名头,就有人敢以此来抨击他狼子野心,妄图窃取皇家权柄。而且丁宽本身对太学也不太感冒。 “康成公,太学只能是朝廷来设,太学生也是朝廷官员的后备之人,岂是我一个武职能设立的? 我意:这学宫迁到临淄之后,仍是私学形势,这学宫祭酒自然是康成公当仁不让,至于这学宫如何管理,教授何种课程,也都要请康成公来定夺。 我只会提供一些钱粮资助,让有心上进的学子有个读书上进的地方,其余之事,我是不会多管的。”
郑玄却没有马上就答应下来,反而沉默下来,在判断丁宽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朝中官员,他见的多了,哪个不是刚开始说的说的天花乱坠,到时候就完全不认了。 丁宽也知道郑玄不想卷入诸侯争霸之中,进一步解释道。“康成公,洛阳的太学是朝廷所办的官学,能够入读太学的,大部分贵胄子弟。而党锢之后,太学博士中的饱学之士更是日渐稀有,只剩下那些抱残守缺之辈,或阿附宦官的无耻之徒。 太学早已堕落,再不是给学子门读书上进之地了,因此我更看好风气开放自由的私学。”
郑玄的弟子中有一位叫任嘏,乐安人,听到丁宽点评太学,想起一个传闻,就出言求证:“车骑,我昔日也曾在洛阳太学求学,但家中贫苦,在洛阳的时日颇为艰难。 好在有人在洛阳建了一个沐恩堂,为我们这类寒门士子提供了一个能够读书清修之处。有传言,这沐恩堂就是车骑出资所建,不知此事可真?”
丁宽笑笑,“昭先既然听到这个传言,我也不用隐瞒,这个沐恩堂确实是我首倡。我也是寒门出身,若无先师伯进公垂怜,哪有我之今日。 建这沐恩堂,不过是感怀师恩,希望更多寒门学子能够安心读书罢了。其后,沐恩堂获得诸多乐善之人捐资,才能够为更多学子提供帮助,却非是我一人之功。 今日昭先问起,我自不会隐瞒,但也望各位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若是我以此邀名,却是失了我感怀师恩的纯粹。”
听到丁宽承认了传闻,任嘏赶紧向丁宽施礼拜谢。丁宽也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缠,向任嘏回礼之后,就再次转向郑玄: “康成公,我也知你一向无心入仕,更不想把你的诸多弟子卷入纷乱的政潮之中。 今日我可以向你郑重承诺,书院搬到临淄之后,我不会向书院派遣任何一个官员,书院之内一切由你做主,我虽然也急需各类人才,与我一起匡扶社稷,但我今天也一样郑重承诺你,不会强行征辟任何学院之人。 这崂山书院,搬去临淄,只是地方稍作迁移罢了,其余的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丁宽一再承诺不插手学院之事,加上往昔丁宽的信誉还是相当给力的,郑玄终于下定了决心:“子厚既然有心推行教化,又看得起老朽,老朽就把这书院搬到临淄。也算在这纷纷乱世,为向学学子提供一个可以潜心向学之地。”
终于说动了郑玄,丁宽心中大喜。丁宽对于郑玄是否投靠于他,并不看中。但只要郑玄把书院办到临淄去,就是对他主政的青州的一种认可。 这种注定名声远播的书院,绝对是装点一个政权门面的极好道具。而且丁宽也没有想欺骗郑玄,他一点都不想插手这种书院。 未来随着丁宽控制的地盘扩大,丁宽还会支持更多真正的饱学之士,设立私人书院。而且会尽力的保持这些书院的独立性、开放性,避免这些书院卷入朝政之中。 这才是能够真正保持学术、文化等方面持续发展,不至于始终原地踏步的正道所在。 丁宽穿越到这个时空,又决心走王道争霸之路,当然不是只想建立一个丁家的庞大帝国。一个人的生命只有那么几十年,能够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即使一个人再雄才大略,但死后依然很容易政亡人息。 丁宽最希望的是能够种下一些种子,能够让这些种子不断生根发芽,最后依靠自己的力量,进化为一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