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悄然掩映在一片苍翠大树下,墙壁一面爬满藤萝青苔,镂空的雕花大木门紧锁。那女子轻敲了一下门,“咚咚咚…咚咚…”三长二短。她的眼眸余光,习惯性的扫向宅院的两侧。一片寂静也无闲人,她才缓缓收回目光。门敞开,露出一个姑娘那秀气的笑脸,十七八岁模样。“小姐,您回来了!”
叶茗烟颔首进入,关门后缓缓摘下黑色面纱和圆形皮帽,一张绝色容颜冰清冷艳。发髻散开,青丝似流瀑倾下,耀得这屋内奢华的陈设顿时黯淡无光。她的美,有射入心扉的冷寒之意。那姑娘站在她身后,惊艳的目光里亦有浅浅的怯意。“小秋,中餐都准备好了?”
叶茗烟边说边将头巾、面纱一股脑儿扔在小秋手里。“回小姐的话,中餐准备好了,一会送到您楼上,房间都已打扫,请小姐歇息去吧。”
小秋连忙点头回复道。叶茗烟颔首微笑,步入后院。宅院的主楼二层。叶茗烟已走到檀木推窗前。她一把拉开厚重的锦纶窗帘,向外轻轻推开窗户一缝隙。立刻,一丝凉风扑面而来。蔚蓝色天空,大地一片寂静,一束阳光穿射云雾进入屋内。中秋前的阳光,跟酷夏比,显得绵绵柔柔的没有力道,照射在人的脸庞上,微微感到一丝温暖。她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白皙如雪,柔顺的乌黑发丝,随意的披在肩头,用一根简单的玉钗束缚着,反而透着一丝妩媚。寒风微微吹进,让人神志清醒。一束鬓丝微落,她留有秀长指甲的白嫩玉手轻抚,风情万种。她是军咨司高级特工,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上海乐善堂的日籍间谍,是个有着东洋血通的大清国人。她在乐善堂,使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叫铃木洋子。一个美丽的混血儿,可怕的女魔头。在大清国,无论是北京的官话,还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她都非常娴熟,流畅。在武汉两府,军咨司有着很多治所、据点,她的行踪也是漂浮不定。北二街这处,是叶茗烟比较喜欢来的一处据点。这里比较静谧,温馨,不显山不露水。半月前她从上海过来,是专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而来。这件事件,就是明天开始,汉阳兵工厂的军品发布会,也是现场拍卖会。情报得知,这次军品会除了各省新军代表,军需官前来,还有不少海内外革命党成员秘密参加,还另时加入有二个人物,那就是雷震春和余云贵。军咨司的军令是让叶茗烟组织人手,找机会杀了这些海内外的革命党人,还有袁宫保的雷震春和余云贵,借机让陈天华跳进黄河洗不清,裤裆里沾上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从此,陈天华变成海内外革命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逼着他跟天下革命党人撕破脸,跟朝廷一样围剿这些会党人士。可东洋人的想法更加大胆,他们企图利用军咨司这次合法机会,在现场杀了陈天华,造成误伤假象,报仇雪恨,除此心腹大患。在警戒森严的军品发布会现场,尤其是军调处暗影署和行动署的严密布控下,搞暗杀谈何容易?叶茗烟双眸瞟望着窗外江景,内心却不能平静。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也就是刚刚,她发现自己被跟踪,还差点被追上。武备学堂那个联络点也有可能暴露了,不知道脚下这个据点怎样?想到这些,叶茗烟浑身一个激灵,恐惧得毛发倒竖。从万无一失的安全考量,现在应该立即撤离,马上换了地方。但她还在等待联络人的到来。正在这时,“咚咚咚、咚咚”三急二缓,朱红色缠枝铁黎木大门,传来久违的敲击声。是自己人。小秋闻声前去开门,相互嘀咕几句后,低声叫了一声,“葛大哥…”“小姐,葛大哥来了。”
小秋前来禀报。“本小姐看到了,叫葛尔丹到偏厅稍坐片刻,我马上下去。”
“是…”小秋退下。葛尔丹是叶茗烟领导的行动队队官,忠诚可靠,武功高强,枪法出色,刀法精湛。他是个蒙古族人,祖辈追溯到明朝崇祯年间,是个蒙军将军。叶茗烟在武汉两府的一切行动和行踪,都是由葛尔丹个人联系,安排。也就是说,她把命都交给他了,足见对他的信任。军咨司在武汉两府各据点里,大都是情报坐探,并非一等一的杀手。这样,就限制了布置这次行动的灵活性。葛尔丹被小秋安排在一楼偏厅候着,一会儿,就听到门外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倩影闪入厅内。“参见小姐…”葛尔丹抱拳躬身,行拱手礼。叶茗烟颔首嫣然一笑,“快坐吧,站着干嘛。”
她坐下后,见葛尔丹还垂眸站立,有些嗔怪。“是,小姐。”
葛尔丹欠身后落座。“你带来什么消息?”
“呵,这是夜莺传来的…小姐。”
葛尔丹从鞋帮夹层中取出一小纸条,双手递给叶茗烟。她展开小纸条,上面是军品发布会的具体安排,主要出席人员名单等等。看完后,她将小纸条,随手放入旁边的牛油灯里,看着纸条烧成灰烬。“军品发布会会场平面图搞到了吗?”
“搞到了。”
葛尔丹小心回答道。“那好,下午我们到行动队据点,作一番分工与布置。”
叶茗烟道。“明白了小姐。”
葛尔丹点头领命。这时,小秋进来禀示道:“小姐,可以用午餐了。”
“葛尔丹,跟本小姐一起用食吧。”
“谢小姐…”他们一起来到前厅吃午餐。……当日傍晚,夜幕低垂,视线非常蒙胧。北二街小宅院。靠近树林的一扇久封弃用的西侧小门,“嘎吱…”一声轻轻推开,一抹黑影从院外闪入。借着天空中一丝微弱光线,看那窈窕身影是一名女子。她进入后,将门又用力掩成原状,再扛上门栓。黑色夜行服下,戴一顶宽沿礼帽垂下迷蒙的黑色面网,遮住了她精致容颜。显然,她才从外面办事返来,但走的是道暗门,这扇暗门非常隐秘,外墙是被树枝遮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