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底,陈天华都要来煤广新城住上几日,跟那些老下属们叙旧,然后再返回杭州府的西子湖畔家里,跟老婆孩子们过年。共和军的中高级主官们,他们现在的家,大都安在煤广新城。总督府大门是大开的,听得门卫报告,侍卫副官于洋大步走了出来,看到袁方,赶紧行礼道:“袁司长,这大过节的您怎么过来了?”
袁方点了点头,急呼道:“大帅在府上么,我马上要见大帅!”
于洋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对不起袁司长,大帅今天不在府中,去了小桃园那边。”
袁方吃了一惊,低声道:“今天不是腊八节么,大帅没有在府上陪许掌门过节?”
于洋尴尬地两肩一耸,笑言道:“这我哪里清楚?听说小桃园的鸾蓉姑娘昨天就有些不舒服,大帅带着向署长等人去了,到今天还没有回来,这两天重要的公文,我们都是送到小桃园那边去的,袁司长,如果事情很急的话,恐怕您还得跑一趟小桃园了。”
袁方点点头,沉声道:“多谢于副官。”
虽然袁方军衔级别,要比于洋高上许多,但对于陈天华身边的人,可不能单从品级军衔上来论高下。像侍卫长飞鸽,只是校尉,可就是像纪春生,李兴鸿等老人,看到他谁不是亲亲热热地喊一声老弟,拍肩捶胸以示两人关系亲近。他一个投诚过来的旧官吏,就更要懂得这方面的分寸。马车掉头向着小桃园方向奔去,坐在马车内的袁方,却皱起了眉头。自从汉口红袖书寓被清军查抄之后,鸾蓉被陈天华从武昌东码头救走,从而暴发了‘武昌起事’。说明这个鸾蓉是命中注定的不平凡。这一年半时间里,鸾蓉基本上转迁到煤广新城,长住在小桃园,现在应该算是大帅的女人了吧。从鸾蓉姑娘,袁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女人,那是他的一个阴影,许云媛。……“你说什么,袁方来了?他说从北京回来,这么急便要见我,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陈天华听到飞鸽的通报,不由得一惊。不会啊,军调司那里,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北京方面的军情通报!“快快…请袁司长进来!”
陈天华走向会客堂。医政署长向东,已在午后赶回家中,跟一家老小去过腊八节了,中心医院院长秋恒和他的妻子,也是陈天华的机要秘书沙菱,却还在园子里。鸾蓉只是稍稍动了一些胎气,有名医向东大夫开的方子,秋恒夫妇又守候在这里,能出什么事呢?此时,鸾蓉正笑眯眯地从侍女巧儿手里接过腊八粥,放到秋恒和沙菱夫妇面前,夫妇俩赶紧站了起来,“多谢鸾蓉姑娘!”
鸾蓉笑道:“这些日子让秋院长费心了,公务繁忙之余,还要来为我辛劳,今日过节也不能回去吃粥,这几碗粥却是蓉儿亲手熬制的,秋院长、沙菱姐尝尝吧,却不知味道如何?”
秋恒与沙菱夫妇俩都端起粥,喝了一口,味道着实不咋地,但他们都笑着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味道!”
眼巴巴看着两人赞美,鸾蓉顿时眉花眼笑,“好吃,那就多吃点,巧儿,再去多盛点来!”
自从玉清姑娘在武昌东码头牺牲之后,巧儿就是她的新侍女。单说会客堂里,陈天华刚坐下,袁方就走了进来。“参见大帅!”
他向陈天华行了一个军礼。“辛苦了,刚刚从北京回来?”
陈天华问道。袁方点点头,“是的,刚刚回来,去总督府求见大帅,得知您在小桃园这边,就赶了过来。”
陈天华微微怔了一下,旋即道:“有什么重要事情么,请坐下来慢慢说。”
他知道,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袁方是不会到煤广新城来,又急匆匆追到小桃园来的,虽然他的家现在也在这里安置,但他的办公属地,还是在武昌。“事情是这样的,大帅!”
袁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就连忙禀报道:“据内部可靠情报,袁宫保的责任内阁,现在面临的经济压力很大,一句话就是国库里没钱,而英美德法等国,前期给了他一笔五年期贷款,但袁宫保急于想扩张军备。”
“海军舰船准备订购十数艘巡洋舰,需四五千多万两白银,陆军扩充十五师,约二十万人马,这期中光是枪炮弹药,军饷军服后勤等等等,又是数千万两白银。”
“为止,他准备向东洋人开口借钱,条件是东三省的铁路,矿产等作为交换筹码。”
陈天华听罢吃了大惊,愤慨道:“以交割东三省,向东洋人借钱,这是卖国行为,协议他们签了吗?”
“当然签了,而且是非常秘密进行的,协议已签有十六条款,第一批款项三千万两白银已交付到位,听说岛国内阁很高兴,还承诺免除一部分甲午欠款呢。”
袁方说着,从内衣兜里摸出几张纸来,递给陈天华,沉声道:“这是签署的十六条抄件,请大帅过目。”
因为有军咨司多年的人脉基础,袁方在北方的密探网络,尤其是京津一带,都非常广泛。为限制许云媛的一部分权利,同时也是为了资源整合,节省开支,陈天华把北方原军调司的暗影机构,全都交由内卫司统一领导。虽说许云媛是一万个不乐意,但在陈天华严辞责令下,她不敢不服从。陈天华眉宇紧锁地看完十六条,脸色铁青,牙关紧闭,双拳攥紧,半晌,扭头对袁方说道:“你在东三省有情报网络吗?”
“当然有,只是不很健全,当时也是因为经费紧张。”
“好,经费我特批给你,你立即启动并拓展东三省的情报网,了解那里关东军,满洲铁路,东北驻扎的清军,以及金融,矿产等诸方面的情报,我都需要,年后,我要去拜访赵尔巽总督。”
陈天华很冷静地吩咐道。“明白,请大帅放心,职下一定不辱使命!”
袁方点了点头允诺并信誓旦旦保证,他的心里着实很得意,这更加夯实了他在江南新政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