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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陶安被夸得满面红光,但他还没有得意忘形。
他很快就恢复了表面的镇定。 阁主说他是妄自菲薄。 那是因为他已经过了意气风华的年纪。 东方陶安年少时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但他现在都四十多岁了。 身为平民,一辈子能活八九十岁,那都算是长寿了。 人生已经过半,他也被生活磨去了棱角,年轻时的那些鸿鹄之志,早就抛之九霄云外。 今天突然有人跟他说,你是个眼界过人的人才。 东方陶安的第一反应是自我怀疑。 徐星光能理解东方陶安的自我否定,但她不认为东方陶安真的就认命了。 “若是真的认命了,甘心接受自己的平庸了,那为什么要十几年如一日地教导你的孩子修习古武?而你自己,这四十多年里,也没有一天懈怠过古武修习。”“你的网络小说,一部接一部地发表,每一部作品的大背景都在宣扬古武文化。”
徐星光眼睛明亮如星火,盯着东方陶安,她说:“现实迫使你低头,但我看到了你那燃烧了四十年的热魂。”
东方陶安听到徐星光这席话,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掩饰性地端起茶杯,用袅袅茶气盖住眼底的泪意。 徐星光看出了这个中年男人的窘迫,体贴地没有戳穿。 她等东方陶安平复好心绪,这才拿起身旁茶几上的一份打印报告。 这是她从东方陶安发表的网络小说中截图并打印出来的内容。 她将那份文件递到东方陶安的怀里,指着那文件说:“你发表的第一篇古武小说中有一个称号叫做‘隐王’的神秘老者,在你的男主角第一次前往密林中寻找隐王时,隐王曾说了这样一段话。”
东方陶安翻开文件,很快便在第三页找到了徐星光暗示的那段话。 他盯着那段话,听见徐星光说:“异能力从来不是天降陨石的馈赠,它是寄生物,靠寄生在宿主身上获取超自然能力的邪恶寄生物。你所拥有的看到的那些异能力,不过是寄生物用来奴役你们帮它汲取能量的小恩小惠罢了。”
徐星光说的话,与他手中这份文件上的内容一字不差。 东方陶安抬头看着徐星光,他嘴唇嗫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记得,这一章发表出来不久,就被网站审核员给删除了。”
因为超强力者是神武界的统治者,怎能容许有人通过小说文章诋毁异能力的存在呢? 对这种‘刻意’抹黑异能力的内容,必须删掉。 古武小说一直都是神武界文学作品中的冷门作品,东方陶安粉丝量并不庞大,能看到这段内容的粉丝更是只有寥寥几人。 后来的读者看到的就是被删减的版本了。 东方陶安诧异于徐星光竟然能找到这一段文字。 “你还不知道吧。”
徐星光说:“这个世界上不仅有超强力组织,也有一些反超强力者的民间组织。你的这段话, 早就被那些民间反超强力者组织截取下来。现在已经成了民间反超强力者组织用来说服跟洗脑信徒们的范文了。”
这些都是徐星光今晚发现的线索。
下午在校场听到东方翼说起异能力是寄生物这个理论,是东方陶安在小说中提到的观点时,徐星光就第一时间上网查找了这段话。 但这句话就像是网络上的一段禁词,翻遍网络都查询不到。 徐星光进入暗网细查了一番,才在两个民间反超强力者组织的范文中,看到了这段话。 再一细查,徐星光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 “你不知道吧,民间就有一个反超强力者组织叫‘隐门’,他们的首领就叫隐王呢。”东方陶安:“...” 他感到啼笑皆非,“竟有这种荒唐事。”
他随即皱起眉头来,担忧地问到:“他们有没有利用我的故事情节谋财害命?”
“谋财有,害命倒没有。”
东方陶安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东方先生,跟我说说,你为何觉得异能力是寄生物?”
徐星光看着东方陶安的目光很平静,细看却能发现探究之色。
东方陶安没有想要糊弄徐星光的胆量跟打算。 他说:“这个,其实只是我的一个猜想,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科学证明。”顿了顿,东方陶安又有些无奈地说道:“也不会有任何科研所,会去证明我的猜想是真的吧。”
神武界以超强力者为尊。 谁又愿意承认超强力者都是被寄生物寄生的宿主? 没有人会愿意的。 东方陶安的观点,动了整个神武界掌权者的蛋糕,他们又怎么会准许这种言论在网上肆意传播呢? “我第一次对对异能力产生质疑态度,并不是在我到了异能力觉醒的那几年,而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东方陶安认真想了会儿,才说:“大概在我6岁的时候,比我大了几岁的同族兄长跟姐姐们都去参加了异能力觉醒测试,我也跟着去看过热闹。”
“但我却发现,族中一个童年时期十分勤恳,待我们都极其有礼貌,但长相很普通的一个姐姐,她觉醒了一种可以自由改变容貌的异能力。”
“她能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容貌,每次更改容貌可以维持三个小时。觉醒这个异能力后,那位姐姐十分开心,她用最美的样子去见了她的情郎,并在我15岁那年嫁给了她的丈夫。”
“但她,永远都不能用自己的真实面貌示人,她每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都是更改后的美丽容貌。一般情况下,她每天只会出来半天时间。因为半天时间过了,她的异能力就消失了。”
“在我18岁那年,她的女儿在一个晚上,溺死在了游泳馆。但她都没有亲自去游泳馆领取她女儿的遗体,因为她那天下午为了参加一个茶话会,用尽了异能力。”
“她因为不愿意用普通容貌示人,连女儿的死都能做到冷漠以对。”
这只是东方陶安举的例子中的一个。 东方陶安又说:“我认识东方家的一个管家,他的儿子从小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他后来觉醒了透视金钱的异能力,他能够看见每个人储存器内部藏着的宝贝,他最后也死在了一次抢劫事故中。”
“还有...” 东方陶安一口气说了七八个例子。 最后他说:“冥家的继承人冥澜公子,他与我家小女东方晴是同班同学,幼儿园时就认识了。”
“他从小就聪明,但他小时候身体很不好,总是生病,走路都有些不利索,还畏寒。他小时候经常遭班上同学欺负,我女儿从小跟着我修习古武,经常帮他。”
“他俩能跨过阶层成为朋友,便是因为这些往事。”
“畏寒且动作不利索的冥澜公子,觉醒了控光异能力。”
东方陶安说了这么多例子,只为了总结一个发现:“观察到的例子越多,我便越发觉得这些超强力者们的异能力,就像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厉害武器。”
“觉醒了异能力的超强力者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们能成为人上人,成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了。可这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十分令人惊悚的事。”
东方陶安满面不安,他叹道:“异能力就像是魔鬼向路人伸出来的那只手,当你抓住那只手,习惯那只手的存在后,就再也戒不掉了。”
徐星光听完东方陶安的话,久久都没有说话。 东方陶安见她不吱声,他摸不准徐星光的态度,也不敢胡乱开口。 须臾,徐星光才点头说:“东方先生,在超强力者这件事上,我与你都有相同的看法。这异能力,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东方陶安眼睛都亮了,“阁主,你当真也认可我的观点?”
“嗯。”
徐星光早就察觉到异能力的古怪。 听完东方陶安对异能力的质疑看法,徐星光心中也有了一条清晰的线。 她顺着那条线,一定能破解异能力的奥秘。 “东方先生,寒水区全民修习古武,你带出了一个东方翼,也一定能帮我带出更多像小翼那样坚强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暂代我管理寒水区的改造工作,尤其是重点监督他们的古武修习工作。”
东方陶安再推脱,倒显得他畏手畏脚不知好歹了。 “承蒙阁主看得起,那陶安就斗胆试一试!”
让他搞别的他可能不擅长,但在管理经营产业和监督古武修习这两项大事上,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等东方陶安去休息后,徐星光却有些睡不着了。 她回到卧室。 卧室的床很大,霍闻安每次来药王城都跟她睡这张床。 徐星光在霍闻安常躺的那一侧睡下。 她脑袋枕着手掌,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绘图发了许久的呆,突然打开智脑终端,连线百泽界的霍闻安。 霍闻安也还没睡,他在办公室里。 接到视频电话,霍闻安摘掉脸上的眼镜,抬头望着虚拟屏幕中的徐星光,诧异问道:“你还没睡?”“在想你。”
徐星光的回答很直白。
霍闻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躺在自己常睡的那个方向。 霍闻安心里有些燥热。 他往后靠在椅子背上,声音沉哑了几分,“想我做什么?”他脑子里黄料满天飞。 徐星光却说:“嬴冲被你切断筋脉,斩了命根子,他就拥有了超强的自愈能力。”
“小澜小时候行动不利索,身体股虚弱畏寒,他就拥有了可以控光战斗的能力。”
“小航儿时被有钱欺负过,他最讨厌有钱爱装大的富翁,所以他拥有了可以斩断别人财富线的异能力。”
“而后来,想要等我们回来,陪我们一起整顿神武界成了小航的执念。他又拥有了新生的能力,也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两种异能力的人。”
“那么,小安,作为陨石降落后第一个觉醒异能力的人,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徐星光从没有问过霍闻安的异能力。
霍闻安曾拥有异能力,但他在跟轮回空间做交易的时候,甘愿放弃了他的异能力和神隐之力。 失去神隐之力的霍闻安,这将会是他的最后一世。 那么,霍闻安曾经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 霍闻安望着虚拟屏幕中的徐星光,看了许久许久,才叹道:“操控时光,是我的超能力。”他敛眸,乌黑卷翘的睫翼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看上去有种让人心碎的魔力。“可我,只能回到有你的过去。”
这个世界上,有人拥有操控空间视线远距离迁徙的能力,有人拥有能够控光的能力。但霍闻安是徐星光知道的唯一一个拥有操控时光异能力的人。 但这个异能力很鸡肋。 霍闻安操控时光的异能力,只对林飘飘有作用。 “我曾无数次地回到过去见你,曾一遍遍地告诉你,不要在陨石降落的那段时间前往坤泽山脉。可无论我如何暗示你,提醒你,甚至是威胁你,你每次的选择都是不顾一切地走向坤泽山脉。”
霍闻安掀开桃花黑眸,痛苦的眼神望着徐星光,让徐星光感到心碎。 “为了离开夏国去往新的轮回世界,为了早日回到真实的世界,在时光回溯的时候,你曾千百次地拒绝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