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我听说罗国公府当时就悔婚了。”

楚贵妃在皇帝面前十分自在，伏在他的怀里带着几分不悦地说道，“说起来，这都是罗国公的错。早前我见过罗国公世子，多么俊俏的人，正合适我们家婠婠。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不知道多好，可是却因为这件事不能在一块儿。”

她见皇帝若有所思，急忙低声说道，“陛下，您方才可是说了的，是婠婠的表叔。这丫头吃了这么大的委屈，您也不能光看着。我就觉得罗国公不地道！两个孩子好好儿的，为何他偏偏要分开他们呢？”

“你倒是对她格外地好。”

楚贵妃的侄女儿这么多，可是从未替别人在皇帝面前央求过。就如同楚云，还是楚家承恩公嫡女，如今还做了宁王妃，风光无比。可是楚贵妃照样儿对她冷淡极了。楚云在李妃面前不讨喜，楚贵妃就算是知道，也懒得去给她做主。看着皇帝笑吟吟的样子，楚贵妃也忍不住笑了。她想到婠婠，眼角露出几分疼爱与柔软。“也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婠婠。”

她靠在皇帝的怀里目光柔和地说道，“或许是我和妹妹没有孩子的缘故，当初见了婠婠就喜欢得不得了。且陛下也知道，婠婠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常常把我和妹妹装在心里头。”

她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看别人的孩子都觉得可爱得不得了。见皇帝拍着自己的肩膀轻轻点头，她将自己的脸埋进皇帝的怀里低声说道，“表哥，我不后悔。”

皇帝的手停了停。他听懂了楚贵妃的意思。哪怕是此生无子待来日皇帝驾崩晚景凄凉，也哪怕是在后宫之争挣扎沉浮，可是她不后悔为了他进宫来。她也不后悔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他其实给她们姐妹什么了呢？不过是一点荣宠，却叫她们抑郁伤心了这么多年。“朕很感激，你们愿意陪在朕的身边。”

皇帝的目光柔和起来。可是看着楚贵妃仰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皇帝的大手拂过了她雪白的脸颊。若他来日驾崩，楚贵妃姐妹又该如何自处？这宫中任何一个曾经被她们姐妹压制过的嫔妃，只怕都不会对她们有半点善待。而且楚贵妃姐妹的位份再高，终究不是皇后，也无法成为太后。可是叫皇帝从现在开始冷落她们姐妹，叫她们避开嫔妃们嫉恨的视线，看着楚贵妃带着破釜沉舟一样的表情，皇帝舍不得。他舍不得叫她们如今就沐浴在失宠之后被人嘲笑的窘迫之中，也舍不得叫她们伤心。“你若是喜欢婠婠，就常叫她进宫来。你喜欢她，那朕也喜欢她。”

这宫中其实还有几个公主，可是楚贵妃却总是淡淡地，反倒不如对婠婠亲近。如今她在这宫中也实在寂寞。皇帝心疼了几分，见楚贵妃看着自己轻轻点头，犹豫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你说，婠婠如今没有婚事？她的婚事，要不要朕来给她看看？”

他看见楚贵妃眼睛里闪过明亮的光彩，越发心软了起来。“若有陛下筹谋，那是婠婠的福气。”

“你就这么喜欢她？”

皇帝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没有之一。陛下，表哥，我看着她幸福，就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快活。多么奇怪，明明这孩子刚刚回到帝都，可是却仿佛在我身边长大一样。”

看着亭亭玉立的婠婠，楚贵妃曾经就想，若是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就好了。她会把小公主捧在自己的掌心，把她娇宠着长大，然后等她长大，也不会陷入到皇帝夺嫡的争斗里去。她嫁给一个很好的驸马，然后此生太平安乐。可是这些，也不过是假想。她只好把这份幻想，交付在自己喜欢的孩子的身上。她不后悔入宫服侍皇帝。可是她的心里是难过的。“有你这句话，朕会好好儿给她寻一个好人家。”

皇帝微微颔首。他对朝中重臣还有杰出的青年才子都十分了解，楚贵妃就安心了很多。“陛下，这样就够了。你一定要给婠婠找到一个最疼爱她，一生都不叫她流泪的好夫君。”

她没有公主，那就希望婠婠能得到幸福。“你说她很孝顺你们姐妹？”

皇帝简单地应了一声问道。“可不是。婠婠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陛下不知道，她的心里可惦念我和妹妹。这回入宫，也不过是唯恐我们担心她，特地来报平安。”

见皇帝的眼里露出一些浅浅的笑意，楚贵妃一心想要叫皇帝更喜欢婠婠一些。只要得到了皇帝的喜爱，就算不是皇家公主，可是婠婠也能够做一个被人羡慕的贵女。她心情愉悦起来，为婠婠找到了一条最好的道路，越发在皇帝面前说起婠婠的好来。皇帝听得微微点头，笑吟吟的，时不时问一问。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流光。婠婠却不知道楚贵妃这一次为了叫自己得宠，说了自己这么多的好话。不过她明显自己是被皇帝看重了几分。因为很快太后就频繁地召见她，在太后的宫中，或是在楚贵妃的宫里头，婠婠都常常见到皇帝。这位帝王也不是一个严厉的性子，坐在一旁笑着听婠婠陪伴长辈说话，时不时开口问一些婠婠的见解。他待婠婠十分柔和，且见婠婠言之有物神采飞扬，且大概是在边关长大的缘故，拘束之后更添了几分明艳，越发地对婠婠刮目相看。他看着婠婠，又想到婠婠的父亲楚坚，因此对婠婠时长赏赐。帝王是帝都之中所有世家豪门的目光所在。他这样看重一个母家女孩儿，顿时就叫帝都之中有了移动。更何况皇帝显然很喜欢婠婠。那些赏赐，就算是在宫中，寻常嫔妃也是不可得的。宫中已经有了两位楚妃，皇帝又是一个对于人伦十分看重的帝王，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把这位承恩公府五小姐给迎入自己的后宫。那么，这位令皇帝都另眼相看的女孩儿，日后会是……“我觉得大概大家想多了。”

婠婠今日又进宫了。她也发现这其中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因为这来自宫中的召见太频繁，皇帝的赏赐也太多了，甚至超过了承恩公太夫人。虽然楚贵妃面对婠婠的忐忑只叫她安心接受不必有负担，可是婠婠觉得连承恩公府里的上上下下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她有些迷惑皇帝的突然看重，却又不能拒绝宫中的召见，其实心里也很郁闷。今日又被召入宫中，她在御花园里撞见了一身风华俊美无比的康王。俊美多情的男子立在垂柳之下，目光流转，一颦一笑都令人无法转移目光。听见康王揶揄自己，说起帝都之中豪门世家都在揣测皇帝是不是想把婠婠嫁给皇子，婠婠无奈极了。“想多了？我倒是觉得不是。”

康王含笑走在婠婠的身边，见她婀娜纤细，大概是最近经常在宫中行走，举止投足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从容大气。他侧头，看着婠婠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母妃还曾经对我说，说你是个极好的姑娘，叫我求娶你。”

他在婠婠的面前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因此能说一些在别的女子面前不敢说也不能说的话，觉得自己轻松极了。不是每一个心机深沉的人，都能够一直隐藏自己的真性情而不觉得憋闷的。“那只怕要谢绝韦妃娘娘的好意了。”

婠婠当机立断地说道。“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康王觉得自己每一次面对这丫头，都要被嫌弃一下。“殿下是有大志向大野心的皇子，这样的皇子为了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会牺牲很多。或许你很喜欢自己的妻子，可是在江山面前，妻子的眼泪就不值得一提了。”

婠婠看见康王哼笑了一声，柔和地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起海的另一端，有一位异族的王子殿下，为了娶到自己心爱的人，宁愿舍了江山，被人都说一句不爱江山爱美人。”

见康王戏谑地看着自己，她弯起了眼睛笑起来。“没有江山，又怎么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康王柔和地说道。“他没有错，殿下这样想也没有错。可是为了江山却舍弃自己的爱人，那得到江山又有什么用？”

婠婠顿了顿，逆着阳光看着康王。“或许在殿下看来，你得到了江山，把最尊贵的那个位置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就是你最大的爱与守护。可是女人的心很小的。我很胆小。”

她的眼底渐渐有明亮的光透出来，露出了一个真正的，而不是隐藏着自己本来性情的楚婠婠。“若我真的嫁给皇子，我会陪伴我的夫君逐鹿那个位置不离不弃。可是他也绝对不能辜负我。”

“当然，我这只是假如。”

见康王安静地侧头看着自己，婠婠一笑，对康王带着几分拒绝。“韦妃娘娘的建议，请允许我婉拒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