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婠婠也知道楚梅此刻心情不好。她看着楚梅，就想到曾经在承恩公府里，一副无所谓样天真无邪的少女。楚梅从来通透。知道自己被承恩公当礼物送给平王，可是她也并未在意，也并未感怀自身，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毫无波澜。甚至那个时候对平王的感情也不过是来就来，失宠也就失宠，有一日的快活就过一日好日子而已。可是如今，她却将自己的真心都寄托在了平王的身上。这或许就是因平王待她真的很好吧。虽然楚梅难过，然而婠婠更担心的就是楚玉。她也知道因楚玉小产，太后面前已经乱成一锅粥，也想为楚梅去看看情况，因此只将自己身边两个宫女叫到身边陪着楚梅，自己就心事重重地往太后的宫中去了。只是才走到一半儿，她却见自己安排了楚梅身边的两个宫女追上了自己，不由皱眉问道，“我不是叫你们跟着侧妃？怎么反倒回来了？”

她只恐这后宫因平王失势，怠慢了楚梅，因此脸上有些难看。“回王妃的话。”

见她恼了，那两个宫女急忙福了福说道，“是侧妃叫咱们回来，说不用陪。”

“不用陪？”

婠婠只觉得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这种莫名的，仿佛带着沉沉的压抑的感觉，叫她驻足，皱着眉看向一旁。楚梅方才的形容还有话语，都在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电光火石，也不知婠婠是怎么突然想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顾不得对那两个宫女说些什么，只原路按着回去的方向快步而去。想到楚梅方才对自己的那些话，还有最后的一点平静，婠婠此刻才明白，这个一向有些胆小，甚至方才还在为自己害了楚玉小产而惴惴不安的堂妹，会为了平王的清誉到底做到什么地步。她的的确确是推了楚梅脱水，这无论如何都无法洗清，为了叫宁王日后不要抓住平王的把柄，说平王纵容自己的姬妾陷害自己的侧妃与子嗣，楚梅只能用一个办法抱住平王。侧妃无心害了自己的姐姐，心里过不去，也为了赔罪，一死……以谢宫中。婠婠只觉得眼眶在快步赶回的路上都发热发酸。楚梅曾经的明媚世故，还有满不在乎，仿佛还在她的眼前。可是一转眼，就仿佛是方才，那个女孩子对自己含着眼泪谢谢她，对她说的话。就听此刻远处传来一声落水的声音，婠婠发出了一声哀哀的哭声，几乎是踉踉跄跄着就扑到了水边，就看见远处水中正有一个女孩子慢慢地沉了下去。她出身边关，水性很差，可是却忍不住往水边扑去。她的身份到底比楚梅贵重，乃是燕王宠爱得如珠如宝的正妃，若是出了事，那这些宫女们就都别想活了，因此一旁已经有宫女急忙拉住她，还有两个会水的急忙跳下了水，去将楚梅给拖了上来。“快，快去传太医！”

婠婠看见楚梅横躺在自己面前，浑身都是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急忙哽咽地回头吩咐。她想要去抱一抱楚梅，却觉得没有力气。“王妃，侧妃还有呼吸。”

一个宫女在一旁给楚梅施救，见她口中吐出了好几口的湖水来，顿时露出了喜色，见婠婠几乎软在了地上，这宫女又安慰道，“王妃不必担心，这口水吐出来也就好了。”

她一边拍打楚梅的后背，一边急忙叫人一块儿抬着楚梅要往她的住处去。只是婠婠犹豫了一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叫人将楚梅抬去了楚贵妃的宫中，她心中酸涩无比，看着昏迷的楚梅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是怎么了？”

楚贵妃正在宫中，见了婠婠和楚梅这样狼狈，急忙问道。“六妹妹落了水，因太后娘娘宫中还有四姐姐，罗妃娘娘如今为了平王殿下已经十分难过操心，若是知道六妹妹也变成这样只怕承受不住，因此我自作主张，将六妹妹带来姑母的宫里。”

楚梅本应该送回罗妃的宫里，可是罗妃如今为了平王已经几乎崩溃，再看见楚梅这人事不省的样子，那身子骨儿也受不住。婠婠心里难受，眼眶也红了，实在想不到楚梅竟然会这么傻，竟然就为了保护平王的清誉，就宁愿自己去死。“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落水了呢？”

楚贵妃自然知道楚玉小产。只是她对宁王一系没有任何好感，更何况楚玉不过是承恩公府庶女，她也不大在意。“算了，开了侧殿给她安歇，叫太医来吧。”

见婠婠形容不好，显然楚梅落水另有缘故，楚贵妃心中微微一动，不由想到了楚玉小产之事。她在宫中什么没有见过，霍然看向楚梅。“姑母。”

婠婠央求道。“不管她究竟做了什么……你放心，我一向厌恶李妃与宁王，不会对六丫头如何的。”

就算楚梅和楚玉小产之事有些联系，楚贵妃也不在意这个。见婠婠十分愧疚，她到底更心疼婠婠一些，柔声问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大概疏忽了你妹妹。”

若是婠婠看住楚梅，楚梅也没机会寻思，只是叫楚贵妃说，这根本就和婠婠没有什么关系，毕竟，若是楚梅一心寻死，婠婠也不能没日没夜地看着她。谁能拦得住一个寻死觅活的人。“我明白。姑母，我只是为六妹妹难过。”

“她和你好，你难过也是应该的。只是叫我说，你还是更应该保重你自己。”

楚贵妃叫人将楚梅身上的衣裳都换了干净干燥的，将她放进了一旁的偏殿，又传了太医。太医来看过，说楚梅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因此需要静养，开了几副药也就走了。见婠婠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小女孩没见过多少这样的场面，楚贵妃心里柔软，知道婠婠虽然明事理，也从来都不行事踏错，聪慧机敏，可是这样宫中的生死却是见得少的，就在一旁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也是小孩子家家的，这点儿事儿就乱得不行。若是在宫里久了，就知道这些都是寻常。”

“姑母。”

婠婠愧疚地低声说道，“叫姑母为我担心了。”

“不算什么。只是我这也是见得多了。这宫里，哪一年那湖里不死几个嫔妃宫女呢？初见时，我和你小姑母也害怕，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都做噩梦。可是这在宫里久了，见得经历得多了，见惯了人命还有生死，就觉得寻常了。”

楚贵妃抬手，温和地摸了摸婠婠有些冰冷的脸颊轻声说道，“婠婠，你是个好孩子。姑母也知道你一向心软。可是你要明白，在宫里，心软的人，是活不久的。”

婠婠怔怔地看着慈爱美丽的楚贵妃。她的目光潋滟多情，还很温柔疼爱，可是说出的话，却叫她心里一颤。“我知道姑母说这些是为了我好。”

婠婠半晌，露出几分苦笑。楚贵妃能说出这些，就是为了婠婠好了。婠婠又觉得有点心疼两位姑母。她一想到那种画面，两个年轻美丽，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见了人命抱在一块儿，在这寂静寒冷的宫里彼此依靠取暖，就觉得心里难过。“我就说，你这心也太软了。”

楚贵妃见婠婠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心疼，一想，想明白她在心疼什么，不由无奈地笑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如今你知道了？这宫里不是这么好待的。六丫头这才在宫里多久，就叫人陷害得过不下去。”

她的脸色慢慢地冰冷了起来，见婠婠茫然地看着自己片刻，之后这女孩子仿佛想通了什么脸色都变了，就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些冷淡地说道，“我真是没想到，承恩公府楚家竟然还出了四丫头这么一个人物，这若是道行浅薄些的，可不就跟六丫头一般，死了还得觉得对不住她！”

“不可能……那到底是四姐姐的孩子呀。”

“她正年轻，既然能怀这一胎，那以后也还是会有下一胎。我听说她在宁王府很得宠，想必也不缺怀孕的机会。婠婠，这才是无毒不丈夫。就因虎毒不食子，因此不会有人怀疑她会自己害了自己这一胎亲骨肉。可是我也教教你。前朝，若女主武皇帝不掐死自己的亲闺女，她也制不住王皇后，进而问鼎后位。”

楚贵妃抬手将手边的一盏茶放进婠婠的手心叫她抱着取暖，眉目冰冷地说道，“因此，我才说，你虽然聪慧却良善，四丫头……哼，我真是从前小看了她。”

她的意思，显然是楚玉这一胎竟然是自己给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楚梅？“她和六妹妹无冤无仇，且六妹妹对她也没有威胁呀。”

婠婠忍不住颤抖着说道。无论楚玉如何狠毒，婠婠从前都很平静。可是这用自己腹中胎儿去陷害楚梅……“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

楚贵妃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