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逃跑,没有呼救,也没有挣扎,没有怒骂。 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努力都是无用的。 叶甲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掌心空荡荡地疼痛着,仿佛渴望着刀刃在握,血溅三步。 可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捉住了。 又一次被捉住了。 这样的事情在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身后的人像玩弄一只蚂蚁一样玩弄着自己。 叶甲僵硬地缓缓转身,在定州城前,对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背对着定州城,跪了下来,“我没想进城,我······我只是饿了,我只是饿了而已。”
“我只是想去吃一碗面。”
“只是一碗面,我很久,很久没吃面了。”
有风声掠过叶甲的耳畔,他睫毛微颤,俯身在地,比尘埃还卑微,低低地说:“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小人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二位龙王,但······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二位发发善心,给小人一个痛快吧!”
叶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下山去买本书而已,就遇到了这两个杀神,他们也不杀他,只是无休止地折磨,玩弄。 拔掉他的牙齿,摧毁他的内脏,烧毁他的头发,日日夜夜的虐打和折磨。 兜帽下,叶甲苍白的皮肤下面,暴起的青筋格外明显。 他的血管里仿佛有活物在涌动,血管的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诡异的震颤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地想要破土而出。 那是一滴龙血。 敖虏把自己的龙血灌进了叶甲的喉咙里,这样不论他跑到哪里,这滴龙血都会和敖虏有所感应,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叶甲。 同样的这滴龙血也能感应到叶甲本人的情绪,如果他有什么轻生自尽的倾向,这滴龙血会马上冲进叶甲的丹府狠狠搅个天翻地覆,让他再也没有动手的力气。 没有人回答叶甲的问题,越来越高的太阳晒得叶甲流出了汗,他缓缓抬头,看见敖虏和敖壬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 一股寒意蛇行一般顺着他的脊背绵延了一片,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是我啊!”
叶甲喃喃地问,他浑身颤抖,撑在地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把地上的泥土抠进了手心,指甲缝里,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地,化开一滩泥泞,“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跑了,杀了我吧!”
敖虏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弯下腰,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显得格外乖顺的叶甲,凑在他的耳边,阴森森地柔声说道:“你想自戕?”
“想得美。”
叶甲一下子就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看着天上格外刺目的太阳,听着背后定州城里百姓们欢欣鼓舞的声音,捂着眼睛,笑着哭了出来,笑声空洞,仿佛看见了自己那再无半点光亮的余生,还有即将到来的饱受折磨的日日夜夜。 悲哀酿成了毒酒,和着眼泪一起淹入咽喉,将他埋在了绝望里。 日光为倒在地上的叶甲做了一副温暖的棺材。 —————————————————————— 群草环绕下,幽暗隐蔽的洞府中,王小苔盘腿坐在简陋的青石上内视自己的身体。 她最近过得非常志得意满。 九洲信众已经发展至近五十万,来自九洲各地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日夜不停地改造着她的血肉筋脉。 她现在不只是血液里带着些许的金色,也不只是流出来的汗水会变成金箔,带来财运,她现在已经可以尝试改变财运,把金色的财运转成黑色的,把黑色的财运转变为金色。 她十分享受这样改变他人命运的过程。 她也很喜欢这种拥有力量的感觉。 但这些事情毕竟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所以在大成村之后,她就把王扶摇推荐到了老母宫李九抟大师兄的座下练剑学艺,还给了她自己亲手写的一封信。 也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发现自己小院子里的异常。 王小苔凝住神思,在这个无名的山洞中阖上双眸,百转千回之间,她眼前的世界陡然开阔。 神思顺着金色的信仰之力蔓延出去。 她看见了定州城小宝围着火堆在跳舞,这是定州在过星回节。 她还看见万千信众对着自己的神像虔心跪拜,数以亿计的金色微光颗粒从人们的头顶缓缓升起,王小苔的神思停下来,她仔细听了听那些信众的所求,心念轻轻一动,王小苔神思行过的地方,扶摇娘娘神像右手上的那只双瞳眼珠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以极快速度轻轻眨了一下。 王小苔把那些来祈祷变得富有的信众的财运变成了暗沉的红色。 至于财运变好,其他的事情就一定会变好么? 她只是财神,只送钱,不管其他的事情。 王小苔微微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眸蕴神采,握了握自己的手掌,能感受到信仰之力在其中不断地运转,冲刷着淤堵着的经脉,筋肉强劲,虽然离成神还有很远的距离,但自己已经和以前的王小苔大不相同了。 如果回到泾河,钱塘巨龙来的时候,虽然不能杀掉钱塘,但最起码王小苔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带着父母和朋友离开安定郡,离开泾河,跑得远远的。 有力量的感觉,真好啊。 “醒了?”
长生给睁开眼睛的王小苔递了一个小盒子,“这个月的仙人芝,刚刚到手的,趁着新鲜赶紧吃。”
王小苔点点头,打开盒子,用手捏起这片薄薄的肉,塞进嘴里没怎么嚼就囫囵咽了下去。 “我看你最近睡得越来越好了,”长生给王小苔倒了杯水,“刚刚都有点打呼噜。”
“神仙也会打呼噜?”
王小苔挑眉,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长生哈哈一笑,伸手拂去王小苔脸上滑落的金色汗珠,“你还没成神啊,怎么,做了神,就不能打呼噜了?”
王小苔也笑了,好像的确无法想象神明打呼噜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睡得确实很好。”
前几年她基本没怎么睡过觉,夜夜噩梦,孽债缠身,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就是泾河八百里的血肉狼藉。 但自从下了骊山老母宫,走上这条以信仰之力成神之路开始,她居然能在夜间眯上眼休息一会儿了,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的怀抱,有淡淡的让人安心的香味。 王小苔感受着在自己身体里涌动着冲刷着的金色信仰之力,大概和信仰之力有关? 信仰之力的确让自己安心不少。 “不过小苔,你真的很厉害,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吃下这么多的仙人芝。”
长生惊叹地把空了的盒子收起来,这种盒子专门为盛仙人芝而做,可以最大程度保证仙人芝的新鲜程度。 一份仙人芝一个盒子。 长生的储物戒里,这样的空盒子已经在储物戒里堆成了一座山。 “听说就连天上的啖神都问过最近是什么人在这样大量地消耗仙人芝。”
长生耸耸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啖神·······啖仙楼的神明,这个让王小苔一脚踏入仙人之路的仙人芝就是啖神的杰作。 曾经没有经验,但现在的王小苔知道这所谓的仙人芝,就是仙人肉。 日啖上仙三百颗······或许并不是夸张。 也不知道这啖神到底是什么背景,居然可以把仙人芝这门生意开遍九洲大地,还可以公开制造伪神而不受天地排斥。 王小苔在石床上抻了个懒腰,不管祂是谁,只要能帮我,那祂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