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跟前得意洋洋的年轻人,楚凌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让人厌烦的蠢货的。萧艨倒了对萧家到底有什么好处让这人要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到萧艨面前来耀武扬威?难道就为了萧家那点所谓的继承权?萧家这种三四流的家族到底有什么可继承的?在楚凌看来,萧家不仅不能成为萧艨的助力,反倒是个阻碍。如果她是萧艨的话,恨不得跟他们早早划清界限才好呢。 不过,这些人大约也是吃准了萧艨还想要前程,根本不敢跟萧家撕破脸才敢这么践踏他的。 楚凌觉得,作为一个未来的老大,现在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咳咳。”
楚凌轻咳了两声,将两个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的身上。方才开口轻声细语的道:“萧艨,他是谁呀?”
那年轻人原本就是想要吸引楚凌的注意力,这会儿见美人儿主动问起自己了,立刻凑上前来笑道:“姑娘,在下萧锦戎,是萧家的嫡子,跟…某些人是不一样的。不知道,这位姑娘芳名?”
楚凌眨了眨眼睛,问道:“萧家?那是什么?”
萧锦戎不由得被噎住了,他还真的不太好解释萧家是什么。因为萧家在平京并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家族。如今的平京甚至比当初天启还在北方上京的时候还要热闹。从北方迁来的权贵和南方原本就有的权贵一起磨合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找到了相处之道了。真正可以说走在内城里,一块瓦片落下来都能砸到三个有背景的。这其中,萧家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看这姑娘美则美矣,身上穿着的却有些朴素,显然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萧锦戎倒是更多了几分底气,用下巴一点萧艨道:“我跟他是一个萧。不过,他是姨娘生的,我是嫡妻生的。我看姑娘也是好人家出身的,还是不要跟这种人来往比较好。不如姑娘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回头我让我娘请你到我们家玩儿啊。”
楚凌双手撑着下巴,道:“我是楚家的。”
“……” 楚虽然是国姓,但是同样也是个大姓。一时间,萧锦戎倒是没有将出楚凌联想到皇室身上。毕竟如今在京城的宗室就只博宁郡王和安信郡王两位,而他们家中虽然有郡主但跟这位姑娘明显对不上号。 “姓楚啊?真是个好姓。”
萧锦戎干笑道,还想要再套近乎多打探一点楚凌的身份。旁边的萧艨皱着眉对楚凌道:“凌姑娘,时间不早我们该去找肖姑娘她们了。”
楚凌含笑看着他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般惦记嫣儿啊。”
萧艨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膈应,显然是被“惦记”这个词弄得有些不舒服了。他惦记那个妖女干什么?要不是公主一意袒护肖嫣儿,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妖女早就被他扔进大牢里了。 萧锦戎见楚凌对着萧艨笑得亲近,心中越发嫉妒起来。他从小就被这个庶出的兄长压着,先前父亲命他为自己谋个好差事他竟然还敢拒绝,甚至还当着一家子的面将他批驳的一无是处。现在又处处阻挠他跟美人说话,这个庶子简直就是天生下来跟他为难的。 “萧艨!你如何被陛下贬职的事情尚未向父亲言明,现在还敢随意跟着姑娘出来喝茶?你好大的胆子!”
萧艨面无表情,淡淡道:“陛下如何决定,需要向萧大人说明?”
“你!”
萧锦戎咬牙,指着萧艨怒道:“我说的是你!你到底如何得罪了陛下,你自己要找死不要连累我们萧家!你等着,我一定要让父亲将你赶出萧家!”
萧艨眼皮都没有翻一下,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楚凌单手撑着下巴,突然觉得有些没趣了。看来萧艨也就是倒霉生在了一个极品辈出的家族里而已,好像没什么可挖掘的。想要收服萧艨替她打工,还要另想办法。 “吵死了。”
楚凌淡淡道:“萧艨,把他扔出去。”
“你…你说什么?”
萧锦戎愣了愣,反应过来才确认方才那句话真的是从眼前这个小美人儿的嘴里吐出来的。萧艨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拎起萧锦戎,直接从窗口抛了出去。当然他很有分寸,虽然萧锦戎是个弱鸡,被抛下去竟然也没有真的伤着。只是稍微有点痛而已,可见萧艨的功力着实不错。这样的高度,抛下去把人摔个浑身骨折或者一命呜呼比较容易,毫发不伤才是最难的。 楚凌满意地听到楼下传来沉重的物体落地和人呼痛的声音,斜睨了萧艨一眼似乎不满地道:“给你给报仇地机会,怎么还心慈手软起来了?”
萧艨脸色淡然地看着她,“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一只手肘撑着桌面,懒洋洋地道:“也没什么啊。他得罪了本姑娘,本姑娘打算把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 看着萧艨面无表情的神色,楚凌有些无趣地挥挥手道:“好啦,不跟你开玩笑就是了。我说萧统领,你说你明明武功高强比萧家那些废物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萧艨道:“凌姑娘多虑了,属下并不为难。”
楚凌挑眉道:“哦?你堂堂大内侍卫副统领,被一个纨绔小子呼来喝去,竟然觉得不为难?你是属忍者神龟的么?”
萧艨将人扔下了茶楼,原本坐在他们附近的人都挤到窗口看热闹去了。楚凌倒是也不用担心吓到旁人,更何况方才那萧锦戎叫破了萧艨的身份,寻常人也不敢随便靠近他们。 萧艨并不知道何为忍者神龟,但是龟字总是知道的。一双剑眉不由得深锁起来显然是楚凌的称呼让他不太舒服,望着楚凌道:“属下并不是什么大内侍卫副统领。”
萧艨其实很久就想说了,天启并没有大内侍卫副统领这个官职。他的官称是殿前司副指挥使。 楚凌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了,不如跟着我混吧?”
萧艨神色僵硬的看着眼前托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笑看着自己的少女,嘴里毫无违和感的说出“跟着我混”这是话来。心中不由暗道:难不成公主这两年真的在江湖上混?能认识肖嫣儿那样的小妖女也就不奇怪了。 “属下现在就是跟着公主的。”
萧艨垂首,用自己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道。 楚凌摆摆手,笑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跟着我混,以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
萧艨沉默,楚凌也不着急。毕竟改换门庭这种事情确实是需要考虑清楚的。良久,等到人们都已经放弃了窗口的热闹各自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除了原本坐在他们附近的那一桌。才终于听到萧艨淡淡道:“难道跟着凌姑娘,我就能有什么前途?”
楚凌笑得和蔼可亲,“神佑公主亲兵统领,难道不够么?”
虽然听起来没有大内侍卫统领气派,但是总比随身侍卫有前途得多吧。萧艨定定地望着楚凌,楚凌含笑与他对视。片刻后,只听萧艨淡淡道:“公主还是先拿那所谓的三千亲兵再说吧。”
“……”所以说,外表看起来木讷的人,有大半可能是一针见血的毒舌。 楚凌神色不善地扫了萧艨一眼,萧艨神态自若的沉默以对。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刚刚不久前被萧艨扔下去的萧锦戎再一次出现在了二楼上。不过此时萧锦戎看起来已经不复方才翩翩公子的风度,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凌乱,鼻子下面甚至还挂着两行没抹干净的鼻血。 “快!他还在这里!把他、他们都抓起来,带回去见我父亲!”
萧锦戎一指坐在角落里的萧艨和楚凌,气急败坏地道。跟在他身边的侍从着急地想要替他擦鼻子下面的血迹,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了。 “给公子我上!”
跟在他身后上来的几个明显是护卫模样的男子对视了一眼,立刻朝着楚凌和萧艨围了过去。楚凌靠着身后的墙壁,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艨道:“萧统领,你看,我都跟你说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这不?麻烦来了吧?”
堂堂公主竟然当众怂恿他斩草除根?还有,公主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提醒过我这句话了? 不管萧艨心中如何想,面上却只是冷冷扫了围过来的护卫一眼,冷声道:“退下!”
这些护卫都是认识萧艨的,对于这位能做到御前侍卫副统领的公子还是有些敬畏的。但是身后萧锦戎却怒道:“还不快上!信不信本公子将你们全部赶出萧家?!”
无奈的几个护卫只得一咬牙朝着萧艨而去,“大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
萧艨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心中暗道:不是我要为难你们,分明是你们都要为难我。 旁边看戏的楚凌可不管萧艨心中的委屈,悠然地看着萧艨道:“萧统领,我看他很不顺眼。你说该怎么办?”
“请凌姑娘指点。”
萧艨道。 楚凌道:“我看…就打断四只扔去喂狗吧?”
不等萧艨说话,楚凌已经接着道:“怎么?你不愿意动手?”
“……” “既然萧统领不愿意动手,那就只好我自己来了。”
楚凌含笑道,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了方才坐着的桌边,如一道浅蓝色的光影从几个护卫身边掠过到了萧锦戎的跟前。 “……”萧艨被这样的速度一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 下一刻,萧锦戎的惨叫声就在茶楼里响起。 整个二楼的宾客早已经吓得缩到了远离一行人的两边角落里。不少人看着眼前明明长得美丽动人的少女却都忍不住后背发凉。这姑娘…人家从头到尾招惹的也不是她啊。先是让人将人丢下楼,现在还亲自上手就要打断人家的四肢,还要喂狗?这也未免太凶残了一些。 但是那些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人们这会儿却没有一个敢为萧锦戎仗义执言。谁知道这女疯子会不会转头来直接捏断了他们的四肢。仗义执言可以晚一点,但是这胳膊腿断了可就不一定能接的回去了啊。 楚凌下手十分利落,只听一阵咔咔地声响,萧锦戎就以一个有些古怪的姿势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楚凌笑吟吟地蹲在他身边,温声道:“抱歉啊,萧公子。我有点小问题想要问一问,你不介意吧?”
萧锦戎躺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痛处,但是他却不敢呼救。因为这女疯子的一只手正掐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你要问什么?”
楚凌浅笑道:“你刚才说要请我去你们家玩儿?”
萧锦戎吞了口口水,有些忐忑地点头道:“是,是啊。”
楚凌偏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去你们家玩儿?你跟我很熟么?我们是亲戚么?”
萧锦戎连连摇头,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疯子!他要是知道这女人一开口就让萧艨将他从窗口扔出去的话,绝对不会搭理这个疯子。萧锦戎不知道的是,他的运气其实很不错。今天楚凌身边的是萧艨而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桓毓公子。如果换成了桓毓公子,那萧锦戎被扔下去就算不死也绝对是半身不遂。 楚凌道:“不熟就邀请姑娘去家里玩儿?这是你们萧家的教养么?”
萧锦戎都快要哭了,我特么错了还不行吗?谁快点过来把这个疯子带走啊。他都要痛死了。但是无论萧锦戎如何的苦逼都没有用处,因为他的随身护卫都被萧艨给拦了下来,而且自家公子的脖子还在人家的手心里掐着,就算没人拦着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楚凌似乎也没有打算为难萧锦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温声道:“下次看到姑娘,老实一点。还有,不能再欺负哥哥了哟,不然,下次你就不是四肢脱臼,而是直接粉碎了。”
说完,还恶劣地戳了一下萧锦戎脱臼的关节处,痛得萧锦戎又是嗷地一声惨叫。 楚凌好心情的站起身来对萧艨招招手道:“咱们走吧。”
萧艨看了一眼周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的人,沉默地跟在楚凌身后下楼下去。 “凌姑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艨跟在楚凌身后,低声问道。 楚凌脚步顿了一下,轻笑一声道:“神佑公主嚣张跋扈,目无法纪,这个消息是不是很有趣?”
萧艨皱眉道;“你这样会让陛下为难的。”
楚凌道:“陛下会不会为难我不知道,不过,萧统领你才会为难吧?”
萧艨沉默了半晌,方才低声道:“这不正是公主希望的么?”
楚凌耸耸肩,语重心长地道:“小朦啊,从继承权和婚姻的角度说,我是赞成萧家是该归萧锦戎那个白痴继承的。反正你也看不上萧家,何必跟他们牵扯不清呢?以后本公主带你飞啊。”
萧艨皱眉道:“公主看不起庶出?”
楚凌摇头道:“没,我只是讨厌没本事摆平家事还嫡子庶子一大堆的男人。所以,萧艨,你以后要是也想要纳个小妾,生个庶子什么的,要记得想想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以及能不能摆平自己的大小老婆嫡子庶子。”
楚凌觉得她对所谓的嫡子庶子并没有什么偏见,毕竟这是时代所限。跟人人喊打的小三儿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妾室是合法且大多数并非自愿的。这种礼法森严的年代,有几个女人放着好好的嫡妻不做甘愿去给人做妾?至于通房之流就更不用说了,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又何谈自由选择? “多谢公主提醒,属下没有这个打算。还有,我叫萧艨。”
萧艨皱着眉道。 楚凌点头,“好的,小艨。”
“……” 等到两人走出了茶楼,二楼一间厢房地窗户才推开,从窗口看下去正好看到楚凌和萧艨一前一后走入了街上的人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厢房里坐着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形容消瘦的老者,一个差不多年岁相当,不过看上去要富态圆润得多留着短须的老者,还有一个确实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楚凌和萧艨若是在此的话就会发现这三位都十分的眼熟,都是先前在朝堂和宫宴上见过的面孔。 那中年男子轻咳了一声道:“黎大人,朱大人,两人觉得…今天这事儿,这么样?”
那消瘦老者摇摇头叹气道:“堂堂公主,如此作为实在是…若真如陛下所言给了她亲王的礼遇,如何得了?”
另一个短须老者也点头道:“黎兄说的不错,陛下宠爱公主我等做臣子的都能够理解,但是这未免也…太过了一些。难不成,将来陛下还打算让那位…继承宗业不成?”
虽然说得隐晦,但另外两人也还是不由得变了颜色。皇家的宗业是什么?那不就是皇位么?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可惜,上官大人的态度一直有些模糊不清。不然我等联名上书,陛下定会重视的。”
那短须老者皱眉道:“自从公主回来,陛下接连召见上官大人,还有襄国公府也跟着拜访了两次。上官大人的态度会有所转变也说不定。”
消瘦老者皱眉道:“不管上官大人是什么态度,反正我御史台是绝不会同意的!”
那短须老者也跟着点头道:“我枢密院也不会同意。”
天启朝堂上各种官职体系庞大繁杂,各种官职层次重叠官称实职分离。导致大批官员挂着品级实则无所事事,更是容易让外人绕晕了头。历代以前的三省六部近乎半数闲置或别用,真正掌握权力的是政事堂与枢密院,分掌行政和军事大军。上官成义的官称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是真正掌握最高行政实权的官员,也就是所谓的丞相,宰相。而兵马的调度权力则归于同样是文官掌握的枢密院,从而牵制实际由武将掌握着兵权的三衙,兵部倒是成了只能管些杂事的地方。 三衙,即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例如萧艨,他的官称是殿前司副指挥使,正经的从四品官职。侍卫副统领这种叫法是楚凌这种懒得记繁琐官称或者一些无聊人士的蔑称,以及北晋有这样的叫法。因为萧艨虽然是禁军副指挥使,却时常负责宫中守卫管的确实是宫中这一块。正经在朝堂上并不能这么称呼。 不过天启官员皇帝随意调职很平常,因此萧艨被调去保护楚凌也没人说什么,只当他得罪了皇帝。实际上他的职位品级并没有变化。 中年男子见两人表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拱手道:“两位大人高风亮节,在下当真佩服。”
这两人能在朝堂混迹多年,自然也都是人老成精的。并不急着接受他的恭维,那短须老者皱眉道:“说起来,黎兄…您不觉得,今儿这事儿有些巧了么?”
“怎么说?”
消瘦老者问道。 短须老者抚着自己的短须皱眉道:“咱们今儿正巧在此处喝茶,公主就带着人来闹了这么一场。按说…有襄国公府人的照看,那位殿下就算真的是本性顽劣,眼下也该收敛着一些才是。”
消瘦老者眉头也是一皱,“这个…无论如何,公主无端殴打臣下总是不对吧?更何况还是这种打法……”想起侍从进来说起那萧家小子的惨状,老者忍不住觉得骨头有点疼。 短须老者摇摇头,微微眯眼道:“我倒是觉得,咱们这位殿下…只怕是在杀鸡儆猴啊。”
今天这么闹上一场,不出半天整个平京的人都该知道这位公主不好惹了。眼下陛下对公主圣宠正浓,就算有人参了陛下也要护着。再往后,公主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消瘦老者轻哼一声,道:“身为女子,就当以贞静娴熟为首,如何能容得她胡闹?先前无人教导也就罢了,老夫当向陛下上书,择京中最有盛名的诰命为之授课才是!”
那中年男子笑道:“黎大人这话正是,大人若是上书,也算在下一份。”
消瘦老者满意地点头,还未及说什么,厢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还没等三人呵斥,门口的便焦急地道:“大人,不好了!长孙少爷在街上被人给打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