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扶着君无欢的手从马车上下来,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跟在安信王妃身边的少女。少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嫉妒仇恨她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楚凌觉得有些好笑,分明是一个假的,计划失败或者不如人意大多数人应该会觉得沮丧或者失望才是,这个姑娘竟然会对她产生仇恨的情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公主?”
安信王妃见楚凌盯着那少女看,连忙上前道。 楚凌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道:“没什么,这位…姑娘,现在有名字了么?”
都是安信郡王府的义女了,总不会还是这位姑娘在这位姑娘的叫。当然了,那姑娘八成是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楚卿衣。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别人对她用刑么? 安信王妃以为楚凌是看到那姑娘觉得不舒服,连忙道:“回公主,我们王爷已经为她取过名字了,就叫蝶衣。公主以为如何?”
楚蝶衣。 楚凌混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不错,挺好的。”
安信王妃笑道:“公主觉得合适就好。”
这话说得有趣,她觉得不合适还能换不成?那安信王府事先也没有报到宫中或者公主府征求他们的意见啊。 “公主,长离公子,还请先进去喝茶。”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含笑点头道:“也好。”
“玉儿,蝶衣,你们陪公主进去吧。”
安信王妃转身对身边的纯毓郡主和楚蝶衣道。 “是,母妃。”
两个姑娘齐声应是,对楚凌和君无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凌和君无欢并肩跟在两人身边往安信郡王里走去。 等到四人走进了大门,原本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郡王府大门前才重新热闹起来。 “哎哟,张大人您这事怎么了?”
“……她、他们!还未成婚竟然就敢如此放肆!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大人,慎言,慎言啊……” 楚凌和君无欢跟这纯毓郡主和楚蝶衣漫步走在偌大的郡王府里,纯毓郡主的态度有些冷淡,似乎只是为了完成安信王妃交代的任务不得已而为之一般。那楚蝶衣倒是懂事许多,一边低声给两人介绍郡王府的各处景致一边引路。只是时不时拿那种小心翼翼黯淡幽怨地眼神看楚凌两眼,时不时还拿眼睛瞟君无欢两眼。当真是将一个被人霸占了身份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柔弱女子的角色扮演的入木三分。 如果楚凌不是从浣衣院就接替了楚卿衣的身份和部分记忆,说不定她自己都要怀疑她这个身份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蝶衣姑娘。”
楚凌轻声唤道。 楚蝶衣委委屈屈地望着楚凌,唤了一声,“公主。”
楚凌道:“你想要表达的心情我已经明白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拿这种眼神看我了?不然…我回忍不住想要、把它挖下来。”
最后几个字,楚凌是靠近楚蝶衣的耳边说的,纯毓郡主并没有听到楚蝶衣却是心中一凛,吓得连忙想要后退却险些撞上了纯毓郡主。 她并不是真的天真无知的少女,岂会听不出神佑公主方才那话中的杀意?那是真正动了杀心的。 纯毓郡主皱了皱眉,伸手扶了一把险些撞到自己身上的楚蝶衣。她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惯了,对这个自己父王母妃坚持要收的义女其实是十分看不上眼的。就算真的是公主又怎么样?在上京那种貊族蛮子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谁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事? 楚凌看着楚蝶衣有些狼狈的模样,很是恶劣地笑出声来,看来拓跋梁的人也不怎么样啊。 “蝶衣姑娘,你既然是在上京长大的,可见过武安郡主?”
楚凌好心情地问道。 楚蝶衣摇摇头道:“我…三年前就离开上京了,怎么会见过武安郡主?”
楚凌好奇地道:“真没见过?那你见过拓跋兴业吗?”
楚蝶衣摇头,“我怎么会见过拓跋…拓跋兴业?”
楚凌有些无趣地耸耸肩,这个假公主一点都不好玩了。看来拓跋梁没有给她编一点有趣的经历。就是一句被高人救走就把人打发了,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说出来谁信呢。 纯毓郡主突然开口道:“公主难道见过拓跋兴业?”
语气有些不善的味道。 楚凌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道:“说起来,我还真见过拓跋兴业。”
纯毓郡主显然不信,“听说公主以前是住在浣衣院的,怎么会见过拓跋兴业?”
纯毓郡主认定了楚凌实在吹嘘,更何况这个神佑公主根本就是个假货!楚凌道:“我是住在浣衣院过,但是我也住过四皇子府啊。浣衣院见不到拓跋兴业,难道四皇子府还见不到?”
纯毓郡主扭头去看楚蝶衣,楚蝶衣垂眸道:“我真的没见过……”她也不确定楚卿衣到底见没见过拓跋兴业,但是按照常理,楚卿衣确实不应该见过拓跋兴业。楚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中却暗笑,真正的楚卿衣还真的没有见过拓跋兴业。倒也不算她说错了。 “你住过四皇子府?”
纯毓郡主突然问道。 楚凌挑了挑眉道:“是啊。”
纯毓郡主的脸色突然有些阴郁起来,楚凌心中暗叹,到底还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那天在玉家的演技大概是这姑娘的极限了。最当着公主的面甩脸子,多不合适啊。 “怎么啦?”
楚凌笑吟吟地看向纯毓郡主道,“我在四皇子府住了不少时候呢。”
纯毓郡主看着楚凌犹豫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最后却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给了楚凌一个高贵冷艳的表情,傲然道:“没什么,公主既然和长离公子定了亲,就该庄重一些,总是将别的男子挂在嘴边总是不妥的。”
楚凌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清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前世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楚凌不好接近,但狐狸窝的几个姑娘都知道她们老大虽然性格恶劣但其实挺爱笑的。不过当楚凌不笑了的时候,确实是有些让人觉得有一种高冷的不好接近的感觉。 纯毓郡主被楚凌的目光盯着,渐渐地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得想要避开楚凌的目光。 但是这样的退避让她感到羞耻,不由恼羞成怒道:“你看什么!”
楚凌轻轻靠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微微眯眼道,轻声道:“少女,你好像忘了一点事情。”
“什…什么事?”
纯毓郡主茫然道。楚凌轻笑一声,道:“我是公主,你只是个郡主而已。哦,不对,郡王的女儿…若不是父皇格外恩遇,连郡主都不是吧?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教训我要不要庄重?”
“我……”纯毓郡主有些被吓到了,有些慌乱地想要侧首摆脱楚凌手指的钳制,“你想干什么?”
楚凌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教教你…什么叫身份尊卑。”
“这是安信王府!”
纯毓郡主道。 楚凌轻啧了一声,道:“这里是天启。”
拼爹是吧?安信王府是你爹的,整个天启都是我爹的。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楚凌的手腕,将她捏着纯毓郡主下巴的手拉了下来。 楚凌侧首瞟了君无欢一眼,君无欢慢条斯理地拿着一条帕子替她擦了擦手指道:“这么热的天,阿凌捏着她做什么?”
楚凌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在看看眼前的纯毓郡主,“也对,沾了我一手的粉。”
其实没这么夸张,不过纯毓郡主今天确实是上了一些脂粉。楚凌觉得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其实修修眉,点点唇就可以了。这年头谁知道脂粉到底是个什么质量,好好的一张粉嫩嫩的脸蛋别早早的被毁了。 纯毓郡主显然也明白了两人是什么意思,顿时俏脸涨得通红。呆呆地望了两人一会儿,只看到君无欢专心的低头看楚凌,楚凌毫无愧疚的跟君无欢说话。小姑娘脆弱的心灵终于受不了打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转身跑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看向君无欢,“我也没怪她啊。”
“…阿凌宽厚大度,是她太小心眼了。”
君无欢安慰道。 “……”站在旁边的楚蝶衣神色古怪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这两个人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第一次,楚蝶衣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任务或许不太容易完成。这个神佑公主,实在是…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她? 楚凌可不管楚蝶衣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笑吟吟地看向她道:“既然纯毓郡主走了,就有劳蝶衣姑娘给我们引路吧?”
楚蝶衣神色有些僵硬地点了下头,道:“公主请,长离公子请。前面就是贵宾休息的水阁了,王爷和王妃专门为公主准备了一间清静的房间。”
楚凌点头道:“多谢王妃想得周到。”
“长离公子……”楚蝶衣看看君无欢有些为难地道。神佑公主要去的地方自然都是女眷云集的,长离公子若是跟着只怕不太合适。楚凌也想起了这个问题,侧首对君无欢道:“你去找玉小六吧,我跟蝶衣姑娘走。”
君无欢淡淡的扫了楚蝶衣一眼,方才点头道:“也好,你小心一些。待会儿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楚凌点头笑道:“好啊,我等你。”
旁观的楚蝶衣神色麻木的扭头往前走去,“公主请!”
楚蝶衣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楚凌,楚凌将她的打量收在眼底,含笑道:“蝶衣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楚蝶衣道:“公主……和长离公子的感情真好,两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楚凌很是和善,有问必答,“三年前,在信州认识的。”
“三年前?信州?”
楚蝶衣有些意外,她收到的消息里没有楚卿衣这三年的下落,自然也不知道她这三年在做什么。不过…三年前多以前,君无欢倒是的确出现在信州过。 楚蝶衣微微眯眼,小声道:“方才…公主提起北晋的武安郡主,公主难道不知道…长离公子也曾经跟武安郡主订过婚么?”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蝶衣姑娘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楚蝶衣说她这三年一直在北方流浪,君无欢和武安郡主有婚约的事情,只怕还没有那么厉害传遍整个北方吧? 楚蝶衣微微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冒充我的身份,难道…难道是因为长离公子?你们既然早就认识,以长离公子的身份送你回平京并不难,如果你真的是公主的话,为什么要现在才回来?”
楚凌耸耸肩道:“确实不难。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因为我还不想回来啊。”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楚蝶衣并不气馁,咬牙道:“你说谎!”
“我说谎?”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奇地问道:“我说什么谎了?”
楚蝶衣道:“你根本就不是公主!你欺骗父…欺骗陛下,你到底有什么图谋!”
说着,楚蝶衣的眼角留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泪眼朦胧地望着楚凌道:“就算我求你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认回父亲,我从小…从小就没见过爹爹,我真的、只想要有个亲人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了。”
楚凌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本姑娘差点都要感动了。 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做唱俱佳的姑娘,楚凌轻声道:“好好一个姑娘,何必做这个呢?”
“……”楚蝶衣愣愣地望着楚凌,楚凌轻笑道:“你有这份本事,无论做什么也饿不死地。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呢?”
“我只想认祖归宗……” 楚凌嗤笑一声,道:“得了,少女。若不是我脑子里还有这些年的记忆,差点都要被你感动了好吗?你是不是楚卿衣,你知我知,你在这儿跟我哭有什么用呢?还是说…其实你是哭给别人看的?”
楚蝶衣眼神微闪,楚凌笑道:“哦,看来真的是哭给别人看的。没关系,继续哭吧,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成全别人,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兴致的。”
楚蝶衣咬牙道:“明明我才是公主!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身份?”
楚凌懒洋洋地挥挥手,“演戏还演出真情实感了啊,差不多就得了。要不是这会儿有人看着,你敢在这儿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就不怕本公主一个不耐烦直接捏死你?”
“你…你敢……”楚蝶衣连忙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她。楚凌道:“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明知道有人看着我还跟你动手,你傻我傻?”
楚蝶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绝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要所有人知道,你是个假货,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楚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好吧,为了让你清醒一下,我成全你就是了。”
“什么?”
楚凌道:“你们不是想要抓我的把柄么?本姑娘成全你们啊。”
“成全什么?”
楚蝶衣有些茫然,但是一股不太好的直觉却让她紧张起来。 楚凌笑道:“送给把柄给你们啊。”
不就是搞事么?大家一起来啊,谁怕谁? 扑通! 下一刻,楚蝶衣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线状落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啊?!救命啊!救命啊!”
楚蝶衣显然是个北方的旱鸭子,一入水就有些慌了,拼了命地大声呼救。 不远处立刻有人匆匆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有人飞快地跳进水里救人,有人已经站在楚凌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凌也不着急,兴致勃勃地站在旁边看着楚蝶衣一副落汤鸡的模样被人捞起来。 “公主,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怒气冲冲地道。 楚凌抬头看天,悠悠然道:“这个…看风景啊,安信郡王府的风景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