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桓毓如何的预防,既然被拓跋胤怀疑了君无欢的消息就保不住了。虽然拓跋胤并不知道君无欢具体怎么样了,却也能感觉到君无欢这次好像是真的出了问题了。拓跋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消息,当下调集了周围的兵力猛攻青州。但是江济时和萧艨也不是庸才,萧艨更是一眼就看出来在军中压阵的拓跋胤身受重伤。 两人当即下定决心成要拿下拓跋胤,却不知道拓跋胤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真正要打赢他们的意思。拓跋胤一边派兵与他们交战,另一边却带着一路兵马绕过了萧艨和江济时直奔青州城而去。 自从君无欢昏迷,桓毓就在青州各地加强了防备,拓跋胤刚带兵进入青州不久桓毓等人就得到了消息。有冯铮和祝摇红在,倒也并不用怕拓跋胤。只是让桓毓难以明白的是,如今即便是拓跋胤亲自带兵攻打青州其实也不具备优势,拓跋胤为什么非要现在反攻而不是原地休整等待北晋的援军? 拓跋胤如今这样的打发,对北晋根本没有什么好处。 冯铮亲自出马,与拓跋胤在距离青州城五十里外地半月坡两兵相接,一场混战各有损伤。但是拓跋胤想要在短期内突破冯铮的防线攻入青州城,凭着他手里的少数貊族兵马和大部分南军也是绝无可能。 桓毓坐在马背上,遥遥望着对面的拓跋胤直皱眉头,“你说…拓跋胤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铮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拓跋胤是什么意思。 桓毓摸着下巴,“总不至于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吧?”
冯铮道:“这次拓跋胤带来的主力是南军,貊族人只怕是准备提升南军的地位了。”
桓毓冷笑一声道:“貊族人这几年损失不小,再不补充兵马只怕不用等到咱们打到上京他们自己就要撑不住了。提升南军的地位确实是个方法,但是……” 冯铮看了一眼桓毓等着他后面的话,桓毓道:“这事儿吧,就是个双刃剑。伤人也容易伤己。南军人数本来就多余貊族人,从前是被压制的厉害,一旦战力提升上来了,还有个百里轻鸿撑腰,貊族人能不能压制住他们都还要两说。”
冯铮微微皱眉道:“南军中还有不少两族混血,这些人应该更偏向貊族。”
貊族入关已经将近二十年了,第一批入关之后两族混血所生的男丁已经成年。这些人即便是地位低下,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还是以貊族为尊的。不要小看这种从小教育的洗脑功力,就如同绝大多数天启人都认为皇帝天生就该高高在上一般,这些人心中同样也认为貊族人比天启人更亲近和尊贵。反倒是那些貊族入关之前的天启人,许多人年事已高,剩下的都做了炮灰。能爬上高位的,大多数都不可能在返回天启了。 闻言,桓毓却是嘿嘿一笑道:“冯将军,难怪公主说你的性子太直了。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利和欲望。早些年是貊族人打压的太厉害,那些南军不敢想,想了也没用。现在貊族人自己把权利送到他们手里,你以为他们会不要么?他们手里有了权力,自然还会想要更多。任何一个族群,除非占据绝对的强势,否则想要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全盛时期还好,一旦受到了重挫,这些人往往就是第一个扑上去咬他一口的。”
冯铮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道:“难道貊族人想不到这些?”
桓毓道:“貊族人自然也能想到,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打压南军。但是如今不是形势逼人强么?不用南军,他们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用了南军,说不定还有机会缓冲几年。只要有一个绝对强大的人,能够震慑住南军和百里轻鸿,等貊族人恢复了元气……” 冯铮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确实不太擅长这些。伸手一指对面的阵前,“现在拓跋胤是什么意思?”
桓毓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拓跋胤是怎么想的。 “桓毓公子!”
大军后方,一匹快马飞奔而至。桓毓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是什么人。心中不由得一沉,神佑公主不可能这么快接到他们的消息,所以…… 那人低声道:“陛下驾崩了。”
桓毓脸色顿变,旁边的冯铮自然也听到了这话更是一瞬间变得脸色苍白。桓毓伸手扶住冯铮的肩膀低声道:“别动,冯将军继续。不要被拓跋胤看出破绽。”
冯铮定了定神,点点头道:“公子放心。”
桓毓这才松了口气,虽然这种消息肯定是满不了多久,但是貊族人晚一天知道消息对他们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桓毓调转了马头带着传信的人走了,他本来就不是武将战场上也用不到他,此时离开可能会引起拓跋胤的注意却不足以让拓跋胤联想到这么远。 回到大军后方的大营里,桓毓方才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拱手道:“五日前,公主殿下刚刚回到平京陛下当天便驾崩了。公主命属下快马传信给驸马,只是……”只是他到了青州之后祝将军告诉她驸马有事暂时不能见他,让他先来找桓毓公子。桓毓道:“确定公主五日之前回到平京了?”
“自然。”
桓毓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证明南宫御月后来说的话还是靠谱的,公主真的没事。只是…陛下驾崩了,公主毕竟诸事缠身,青州这边还有君无欢…公主还能及时过来么?陛下驾崩的消息肯定瞒不住,所以也绝不能就这么瞒下去。那么一旦公布了这个消息,天启禁军上下…又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再面对貊族人……桓毓忍不住有些头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桓毓公子?”
桓毓摆摆手道:“没事,这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会转告驸马的。”
男子也没觉得桓毓会将这么大的消息瞒着驸马,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消息传不到。朝着桓毓拱手行礼之后便推下去休息了。 桓毓握着脑门趴在桌上,良久方才哀叹了一声,“君无欢,本公子真是欠了你们两口子的!”
永嘉帝驾崩的消息自然是不能瞒着的,若是让貊族人先一步揭破了这个消息再大肆的宣扬还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自己先公布。 如今君无欢和楚凌都不在,桓毓做事只能万事求稳妥,还是事先跟军中一干将领都事先通了个气让所有人都有了心理准备之后方才对全军公布了这个消息。果然,这消息一出天启军中顿时士气大减。倒不是永嘉帝有受人爱戴,多有威望,而是身为皇帝他本身就代表了天启朝廷的存在和稳定。虽然永嘉帝驾崩之前其实是太上皇,但在新皇年少稍微亲政的现在,身为神佑公主亲生父亲的永嘉帝依然还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别的不说,如今永嘉帝一死,不少人就开始担心天启朝堂会不会出现动荡。连将领都开始心神不宁了,下面的普通士兵又如何能心安。 所幸桓毓早有准备,虽然有一些动荡但是众将领御下有方,倒是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乱子。 “永嘉帝驾崩了?”
消息传到拓跋胤耳中,倒也不算意外。如今这个时候,楚凌不在青州就必然是回平京了。能让神佑公主连君无欢都不见一面,也不管青州的战事也要返回平京,自然是因为平京出事了。 不过……“永嘉帝驾崩了,倒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王爷。”
站在拓跋胤跟前的黑衣男子有些担心地望着拓跋胤道;“王爷,如今天启人只怕也无心打仗了,咱们是不是先回京一趟?”
拓跋胤侧首看了他一眼道:“不必,楚卿衣不在,君无欢病重,如今正是我们的机会。”
“但是……王爷你的身体…” 拓跋胤垂眸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本王没什么事,阿赞…应该能找到拓跋大将军吧?”
黑衣男子有些着急,“王爷,等齐王殿下找到拓跋大将军,眼前的局势自然迎刃而解,你何必如此冒险?”
拓跋胤摇摇头道:“青州地处各地中枢要冲,肃州和宁州丢了无妨,青州必须要夺回来。如今天启人刚刚夺下青州还来不及布放,恰好又遇到君无欢病重。若是让他们缓过来,将来拓跋大将军再想要反攻青州…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你可知道当年貊族人入关,在青州赔上了多少人?”
黑衣男子摇头,当时他年纪也还小,后来也只是听说过当年在青州打得似乎挺艰难的,但是具体战死了多少人却不知道。 拓跋胤垂眸道:“当年天启已经溃逃之势,我军一路追赶至此,天启将领辛晔率领五万兵马断后。八万貊族兵马连攻半个月不能破,最后虽然将那五万兵马全歼,辛晔也战死。但是我军折损三员大将,损兵三万八千人。也是因此,才让永嘉帝顺利地逃到了江南。除了天启摄政王楚烈,青州便是当年我们打的最难的一个地方。”
这并不是因为辛晔有多么骁勇或者多么用兵如神。而是青州这个地方从西往东打势如破竹,从东往西打难如登天。如果让君无欢在此顺利布置好防御,以当年君无欢守沧云城的经验,只怕就算是拓跋兴业亲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王爷你……” 拓跋胤道:“这个道理君无欢懂,君无欢手下的将领不可能不懂,神佑公主更不会不懂。我在这里拖着,直到大将军或者…别的什么人来。”
显然,对于拓跋兴业到底还回不回来,拓跋胤的信心也不是那么充足。 拓跋胤比谁都清楚,拓跋兴业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对貊族一统天下或者自己名垂青史都不感兴趣。他真正追求的是自己的武道,这些年身为北晋的大将军其实是耽误了拓跋兴业的武道之路的。放弃一切,回归山林追寻武道,才是拓跋兴业从始至终的想法。 见拓跋胤坚定的神色,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希望陛下能让王爷改变主意。 拓跋胤靠着椅子坐着,眉头微皱似在思索着什么。但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背脊挺得过分僵直,神色也有些僵硬。甚至扶着扶手的手指偶尔紧扣着扶手还有些发白。这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地状态,但是站在他跟前的黑衣男子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有些担心伤势尚未痊愈的沈王殿下太过劳累又强行上战场对伤势不利。 因为永嘉帝的驾崩,天启军全军缟素,整个青州城里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苍白。但是府衙后院悠然还是一如往常的宁静肃穆,后院地人本来就少,南宫御月自然没有给永嘉帝服素的想法,虽然白塔中人一贯都是穿着一身白衣。但白衣和白衣之间却也还是有些差别的,否则白塔的人不早就被人骂披麻戴孝了? 至于还躺着不省人事的君无欢,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肖嫣儿和云行月为君无欢例行往为君无欢诊脉,从房间里出来等在外面的祝摇红立刻迎了上来,“云公子,嫣儿,怎么样了?”
肖嫣儿和云行月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祝摇红也知道八成是这个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因为君无欢的昏迷不醒再加上永嘉帝驾崩的消息,这几天大家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沉重。肖嫣儿忍不住小声道:“也不知道阿凌姐姐在平京怎么样了?”
永嘉帝驾崩了,阿凌姐姐肯定很难过,而且朝堂上那些老头子肯定又要上蹦下跳的十分惹人烦。等阿凌姐姐知道君师兄的事情,就更要着急上火了。 云行月道:“你阿凌姐姐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事情,用不着你担心。有那个功夫,还是想想君无欢吧。”
肖嫣儿有些无精打采起来,“我真的没有办法,师父真的不能赶回来么?”
云行月道:“我爹在西边,这一来一去要多少时间你自己算吧。而且还得保重路上不出什么岔子……” 肖嫣儿叹了口气,看向祝摇红道:“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君师兄什么时候能醒就只能看他自己了。而且…他醒来之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祝摇红勉强笑了笑,她也明白云行月和肖嫣儿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伸手拍拍肖嫣儿地肩膀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肖嫣儿点点头,“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