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要去哪里？”

老船工张口露出一嘴的黄牙，黝黑的老脸转向秋梨问道。　　“老船家，就带我在这镇子里转转。”

秋梨一步跨到船上，船身摇晃了几下。　　老船工嘴里笑着：“好啊，一两纹银。”

秋梨摸出一块银子，掂了掂，扔了过去，老船工一手捞住，“你坐好了，这就启程。”

秋梨坐在船尾，看着河道以及附近的人家，这里曾经被水淹没过，房屋的颜色不对，有种被水浸泡的腐败感。　　“老船家，这水患算是解决了吗？”

秋梨问道。　　“解决？算是吧。”

老船工似乎不愿意说这个话题。　　“小公子口音不像是我们溪渡镇的人呐。”

“的确，我要到龙口镇，老船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坐船半日功夫，小公子你坐着也无聊，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们当地的景点吧”　　“好啊，你说，我听着。”

秋梨恍然间觉得自己是到了某个水乡景点，耳边听着船家的絮叨，自己眼神四处扫视。　　这个小镇有些怪异，秋梨看了看天色，阳光依旧稀薄，整个小镇水汽萦绕，光线几乎照不到建筑上去，直接在空中就涣散了。　　时至下午，街头人影稀少，不过想想这里遭遇过水灾，眼下萧条，倒也情有可原。　　不知不觉间，绕到了一条两边都是临水商铺的地方，阳光已经沉了下去，天空灰蒙蒙的，两岸的人家陆续上了灯笼，都是白色的灯笼。　　“今日清明节，小公子，是否要买些黄纸拜祭一下先人呐？”

老船工指着水道前方的一座石桥。　　“那边一户卖黄纸的，价格公道。”

秋梨猛地站了起来，“老船工，今天是清明？”

她出发前明明才是春分，眼下是过了十几日了？　　“那还有错？要我停船靠岸吗？”

老船工停下摇橹的手，面带着古怪的微笑看着秋梨。　　秋梨的心中蓦然一悸，她看了看岸边桥下的台阶，“那好，就这里停下吧。”

“那我在这里等着小公子。”

老船工将船贴着河岸停下。　　“有劳了。”

秋梨从船尾一跃，轻飘飘地跳到台阶上。　　秋梨自己也是一愣，看了看距离，自己这身子竟然轻灵了许多，她抬脚沿着台阶往街道上走去。　　这天色明显暗了下来，秋梨踏着青石板路，来到了老船工介绍的铺子前。　　铺子很古旧，看样子就是个老字号，上面飘着一面发黄的旧旗子，上面只有一个字：“香”。　　整条街没有风，空气中郁郁的水汽无处不在，铺子两侧也挂着白色的灯笼，里面亮着烛火。　　不仅如此，整条街的灯笼都是白色，她看着面前的这两个白色灯笼，心中疑虑升起。　　一个黑瘦的老人坐在香店门口，手里折着金元宝，看了一眼秋梨，“娃是外乡人吧，咱们这里哪家都死了人……”　　秋梨释然，“对不住啊，我真的不知道。”

“这水又不是你放的，你不用道歉。”

老人端着做好的一筐金元宝进了店铺。　　秋梨四下看了看，这条挂满白灯笼的街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也随着老人进了屋，“清明了，我买些黄纸，祭祀一下我爷爷奶奶。”

“随便拿，都放在架子上了。”

这屋内比起街上更加暗了几分，难怪老人要蹲在门口折元宝，秋梨拿了五刀黄纸抬头问道：“老板，多少钱？”

“不要钱，拿去吧，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老人叹着气，“等天黑全了就别出门了，不太平。”

秋梨一愣，“不是说国师已经拿下了妖孽了吗？”

“国师？那个龟儿子，若我能年轻几岁，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黑瘦老人明显的难以遏制怒意。　　“我们这个镇，就是他跟水怪斗法，生生给淹没的！”

老人嘴里呸了一声后，对着秋梨说道：　　“天黑了，你快回去。”

突然又看了她一眼，将她叫住，递给她一支香，“这个你也拿着。”

秋梨接过那支香说道：“谢谢老板。”

她夹着五刀黄纸捏着那根香，回到了船上。　　船头已经挂了一盏一摸一样的白色灯笼，秋梨看了一眼，老船工慢悠悠地走到摇橹面前，双手搭在上面，用力摇了起来。　　船儿在水道里摇晃着飘远，没多久，秋梨就见到了自己初初登船的那个码头。　　老船工将船靠边，“到了，小公子。”

秋梨道了一声谢，跳到码头上，那条巷子里依旧杳无人烟，就连天黑后每家每户做晚饭时的炊烟也不见分毫，两侧却挂了好几只白色的灯笼。　　她扭头正要问船工，水道悠长，哪里还有船家的影子。　　她夹着五刀黄纸捏着一根香，走在巷子里，自己入住过的那个宅院已经不见踪影，她走了两遍后，确定是没有了。　　或许是船家送错了地方，秋梨叹了口气，走到巷子的另一头，这是条长街，昏暗的白灯笼，几乎每个宅院门上都悬挂着一到二盏，大门都是紧闭，长街上空无一人。　　地面突然起风了，旋转的小风柱刮了起来，她揉了揉被风迷了的眼睛。　　看到长街上终于有店家打开门做生意了，片刻后，秋梨发现所有的沿街商铺都打开了门。　　油灯点燃，灯光不算亮，但也足以让秋梨看清。　　其中有家是面馆，香气已经溢出，秋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有了“青蛇玉镯”的反哺，她其实并没有太饿，只是有些嘴馋。　　这里的风俗的确是奇怪，别的地方是白天开门做生意，这里偏偏是晚上，难道就像是在主星时一样，这条街是夜市？　　不仅如此，街头开始有了行人，就连那家面店也坐了好几个人，秋梨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关注她。　　她收起一根香，手里拿着五刀黄纸，走到街上，径直向着那家面馆走去。　　这是典型的南方小镇面馆格局，秋梨看着已经开吃的几名食客，葱花阳春面，没有浇头，食客却吃的头也不抬。　　一个矮小的妇人在厨房间抬起头来，她脸皮微肿，眼睛似乎是没睡醒一般，看了一眼秋梨，又收回了目光。　　秋梨找了个空位坐下，没多久一碗阳春面端了上来，整个面馆里除了嗦面的声音，大家没有人开口。　　难道这里只提供一种面条？秋梨见大家都吃的香甜，也不禁想要试试。　　秋梨撂下手里拿着的五刀黄纸，拿起桌上的筷子，刚要吃面，一名食客突然抬头，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目光顺着气味盯向了秋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