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邦这一句话,就是彻底答应下来,再不会变节。 他没有如此大的才能,但也有微薄之力。 从四皇子放在码头上的钱袋子,转眼间变成了解时雨手下的棋子。 说棋子太贬低自己,胡邦心想就算是陆鸣蝉身边的幕僚吧。 解时雨不以为意:“成大事者,只靠一个人自然不行,你先替他择个好先生吧。”
要给陆鸣蝉这样屁股下面长了针,一刻钟都坐不住的人择个好先生,这事不比拜相容易。 这人不仅要有才,还得降得住陆鸣蝉这个混世魔王,这天下能够如此变通的先生,全都在朝堂里干大事。 胡邦在心里叹了口气,问解时雨:“姑娘这是要入局?”
他眼里已经有了点亮光。 不是有野心,他就不会投到四皇子门下,而是早早去做了个闲云野鹤。 在京城的这些年,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张端还要像个长史,但一直没有在四皇子面前显露。 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上错了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他这个过有点大,属实影响前程。 没想到事情竟然还会有转机,就算不看解时雨,光是西府陆卿云,就能让他拜服。 “入?”
解时雨摇头,“我与大人有圣旨赐婚,虽然还未成亲,但也是夫妻一体,这个局,我们一直在其中。”
胡邦没有花时间去细想。 陆卿云执掌西府这件事,他早就琢磨过。 远的北梁不说,光是云州和一群老武将,就是他的阻碍。 侍卫亲军行事,颇有些无所不用其极,名声比这些老派武将要差的多。 尤其是徐定风,让他听陆卿云调配,他没揭竿而起就算是给皇帝面子了。 “姑娘就不怕我出了这个门,就将这些话传出去?”
“出我口入你耳,”解时雨看着他,神情未变,“若是有第三人知,解臣能死的悄无声息,你自然也能。”
胡邦尴尬一笑,连忙摆手:“玩笑话玩笑话。”
这位姑娘,还真是个狠角色。 解时雨认真道:“你放心,你不应下来,我也不会说,我会让人刻一方小印给你,富泰银楼就能支银子,银钱上不必节省。”
胡邦又道:“那您选好站哪一位了吗?”
解时雨并未回答。 太子平庸。 四皇子暴躁。 五皇子贪得无厌,私盐一船接一船的走,从无满足之时。 至于六皇子,和五皇子同母所出,不显山不露水,听闻只听五皇子的话,只是背后究竟如何,她还需再看。 这样选无可选的四个人,朝堂众人,还能斗、能争,丝毫不为江山忧心,也算是自欺欺人吧。 那圣意呢,圣意又是如何?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人如水,各有性情,我们随风而动,推波助澜即可。”
...... 陆鸣蝉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受到两面夹击。 先是来了个胡邦,胡邦是大姐请过来给他做幕僚的,他只能咬牙接受,可这幕僚也管请先生教书的事? 他一路逃去镇国公府,没想到镇国公闲来无事,竟然要给他定一门亲事,想带着他去相看。 这可把他吓坏了,他一鼓作气逃到了抚国公府上,和郑世子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问郑世子:“你爹给你请过教书先生吗?”
郑世子立刻变成了一脸牙疼的表情:“我就在宫里的宗学读过书,读完了就行,不用考什么,就能赐第授官。”
“那多好,”陆鸣蝉眼睛立刻一亮,“宗学好玩吗?你在宗学挨欺负了?”
郑世子被他问的险些流泪。 “我去读书的时候,还只有九岁,那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姑娘......” “你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不一样,那时候跟我一起进宗学的,还有你大哥林宪,六哥林彤,文定侯府世子文郁,承恩伯次子庄景,卢国公长子程宝英......” “我怎么没听说过程宝英?”
“出家了......反正他们各个都是人才,显得我又蠢又笨,还不阳刚,常沐也教过我,还打过我的手板子,不过我觉得常沐的德行,不配教书。”
“其他先生呢?”
“全都古板的很,连个玩笑话都不能讲,你想去宗学?”
陆鸣蝉给自己的嘴巴续上一个包子,打消了去宗学的念头。 他心想自己刚做镇国公世子的时候,脑袋里既无知识,又无经验,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这世子之位能坐多久。 本想着做个纨绔子弟,混一天是一天,没想到稀里糊涂还做了几样大事。 他感觉自己在这其中也学会了不少阴谋诡计,聪明的脑袋瓜里也装了点学问。 既然大姐给他预备了一条路,那他也不能任性。 况且他这运气确实不错——不然怎么能遇到大哥大姐。 读书就读书吧,总比要饭强点。 明天,明天就开始读书。 塞了一肚子包子,他见郑世子还在那里喝粥,忍不住道:“还没吃完?”
郑世子拎着筷子看着他:“你有急事?”
陆鸣蝉点头:“我得去京府衙门外面看热闹。”
郑世子更加疑惑:“看什么热闹?”
“解家啊!”
陆鸣蝉惊讶他的孤陋寡闻,“你不知道解臣死了?”
郑世子放下碗筷:“知道,不是说他自己从山上摔下去摔死的吗?还去京府衙门看什么热闹。”
陆鸣蝉冲他翻了个白眼:“他一死,他娘没两天也跟着病死了,那个常沐,就把解臣的妹子给休了,他妹子在到处告状,说是我大哥——陆大人,把她哥活活打死的。”
郑世子喝粥喝的肚子里哗啦作响,凑到陆鸣蝉跟前,小声问:“到底是不是陆大人打死的,你跟我说说,我不告诉别人。”
风言风语,他可没少听。 陆鸣蝉毫不在意:“你告诉别人又能怎么样?”
他兴致勃勃的给他掩饰了一遍那天的情形,说他是怎么着急,又是怎么找到的人,陆卿云怎么打的解臣。 说到最后,他说的格外详细,将一根筷子放在手里,“咔嚓”一身掰断成两截:“就是这样,骨头就断了。”
郑世子听的脸上神情也是来回变化,一会儿焦躁,一会儿愤怒,最后将手藏在了袖子里,害疼似的捏了捏。 “这解臣也是有毛病,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陆鸣蝉很赞同的点头:“走,看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