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复的情形在陆卿云手里被斩断,快的令人匪夷所思。 成王不过是去赴个会,就被一位家道中落的官家女子所缠,被迫订下了亲事。 徐锰则早已被钉死在棺材里,在这炎热的天气中一发不可收拾的发臭腐烂。 哪怕不打开棺材,每个人的脑海中也能浮现出一副蛆虫遍地的骇人景象。 徐定风辛苦一场,最后赔了两个健全的儿子被押在京城,扶棺回云州。 陆卿云则带领着侍卫亲军,一路“护送”。 就连老天爷都欺软怕硬,站在陆卿云这一面,没给他们因为下雨不能成行的机会。 陆卿云领着众人离开京城的那一日是艳阳高照,第二天就是风摇草木,湿云绵绵,落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徐府在这一场大雨中紧闭着大门,两个徐家儿郎鹌鹑似的在府中休养生息,看起来似乎是绝不掺和任何事。 整个徐府,好像从徐锰死后就开始腐朽,他住过的宅子腐朽了,但他用过的人却还是鲜活的。 节姑穿着一身单衣,站在廊下抱着双臂害冷。 雨点溅湿了她的鞋袜,裙摆也湿漉漉的贴在脚踝上,又凉又潮,让人十分的不快。 徐定风一走,这两个徐家子立刻将她赶了出来。 徐锰的死和衙门的审问几乎将她摧毁,被赶出来之后,旁人的目光和言语,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冤枉死了,人根本就不是她杀的,却连累了她。 也恨死了,杀人的真凶解二,如今却好端端的在文定侯府中做她的世子夫人,花团锦簇,连一点皮毛都没有伤到。 更怕死了,接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怎么生活。 大雨滂沱中,她生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她要去找文郁。 文郁是只乌龟大王八,还供菩萨似的将怀了身孕的解时徽供在家里,真是可笑。 这世上就没有这样做男人的。 她思来想去,决定去找文郁,她不用文郁把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但至少要锦衣玉食的供着她,让她还和从前一样富贵。 若是文郁舍不得银子,那她只好让全京城的权贵都知道文定侯府是绿云罩顶。 到时候,文郁这个“谦谦君子”,在整个京城都将抬不起头来。 等雨稍微小一点,她就往文定侯府去。 满京城都是大雨,文定侯府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府上的雨,要比别处下的更阴沉,更冷。 文郁站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封长信,这信上密密麻麻,全是成王亲笔,以交代后事的架势,给文郁留下了指示。 他将信看完,再抬头看向谭峰和谭峰身边的女子,脸色铁青。 谭峰拱手道:“殿下说京城中纷乱不止,往后就由我来护卫世子安全。”
文郁看他一眼,又看向他身边的女子:“她呢?也是护卫我的安全?”
那女子娇小,斯文秀美,光看外表,倒是和文郁很搭。 如果她腰间不缠软剑的话,文郁还不至于气恼至此。 谭峰面不改色:“殿下说您的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专门将小雪送来伺候您。”
“伺候?”
文郁冷笑一声,要往外走,却被谭峰拦住了去路:“世子,何不接受殿下的美意,事成之后,殿下所答应世子的,照样不会少。”
文郁面色阴郁的看着他,忽然扬起手,狠狠打了谭峰一耳光。 谭峰并非躲不开,只是要哄着文郁替成王在京中做事,因此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 他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杀气:“世子好好想想。”
文郁一个冷笑,看向小雪,扬手又是一个耳光。 女子雪白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小雪挨了这一下,看向谭峰,等着谭峰一个令下,将这不知所谓的狗世子给杀掉。 然而谭峰没动,她便也低了头,没有动作。 “好,你们既然想跟着我,那就跟着我,”文郁的声音比冰碴还冷,“我现在就去承恩伯府,你们跟吧。”
谭峰平静道:“我会在暗处保护世子,不会露面,让人疑心世子是被咱们殿下威胁了,至于小雪,她就在您府上呆着。”
只要文郁没有按照成王的意思行事,文定侯府立刻就会有一场灭门之祸。 文郁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一个管家追着他:“世子爷,那位姨娘......” 文郁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这不识趣的管家,劈头盖脸也给了他一个耳光,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管家平白无故的挨了打,这才知道这位新来的妾室,并非是文郁所爱的。 文郁在家里是一刻也呆不住了,宁愿冒着大雨出门。 不过冒雨去承恩伯府,难免会引人怀疑,他吩咐车夫找个僻静处歇着,等雨停了再说。 车夫穿着蓑衣斗笠,没有坐在马车中舒服,为了避雨,他很快就在快出城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僻静处。 一间废弃的寺庙。 庙里原来的和尚都已经迁去了玉兰巷,这里就荒废了下来。 就连门槛都被人拿走了。 马车平稳的驶了进去,院子里丢弃了一尊破碎的佛像,荆棘缠身,口鼻中生满苔藓,法堂中香火不继,悉数破败。 这地方实在是僻静。 文郁很满意。 他掏出一把铜板递给车夫:“你去前边喝点热茶,等雨停了再来接我,我在这里静静心。”
车夫喜滋滋的走了。 当这废弃的寺庙中再无旁人之后,文郁露出了真面目。 “把我当傀儡!”
他盯着地上的香炉,“也不想想你们北梁离京城有多远!”
他气的来来回回的走,自言自语:“什么妾室,什么护卫,不就是想拿文定侯府来威胁我!倒是真看的起我!”
不得不说,成王这一举动,是直接拿捏住了他的命脉。 他惜命怕死,同时也需要侯府这个外壳来武装自己。 没了文定侯府,他一无是处。 “什么不干不净的女人就往我身边送,要做我的妾室!还让我去和庄景共谋! 一个瘸子,除了我那个傻妹妹拿他当宝贝,其他人谁正眼看他!”
他气喘吁吁的歇一口气,随后一脚将地上的香炉踹翻。 “砰”的一声,香炉在地上滚动,一只躲雨的小狸花猫受到惊吓,从帷幔后面钻了出来。 小猫不怕人,冲着文郁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上前蹭了蹭他的裤腿。 文郁伸手摸了一把它的脊背:“小东西,真弱啊。”
说完,他的手从小猫背上移开,捏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提起来,狠狠摔向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