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侯府的夜晚,静悄悄的,只有书房里还有点人气。 文郁脸上添了几道红痕,因为脸色白净,这几道抓痕就显得格外刺眼,让他无法做任何表情。 稍微的一动眉眼,他这张脸看着就狰狞了。 他凝神盯着门外,小雪坐在他身后,不知是保护还是看守。 她无聊的转动眼睛,忽然问文郁:“你在想什么?”
文郁恍惚着答道:“没想什么。”
“你不高兴?”
小雪往前面探了探身子,“是因为你要当父亲了吗?”
文郁道:“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们,你和他,还有你的主子。”
“好吧,”小雪又退了回去,“那我安静一点。”
文郁继续看外面的夜色,对父亲两个字感到极度的恶心和不适。 他知道他需要做父亲,如果一辈子不做父亲,那他这层层掩饰都是白搭。 他已经想好了,外面的弃儿,他可以挑上两个秀气的,却没想到解时徽提前给他安排好了。 现在,“父亲”两个字,又等同于“绿帽”,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对这个孩子不高兴,对解时徽也不高兴,唯一高兴的就是他的母亲。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另一重让他不高兴的人。 谭峰和小雪。 这两人是成王最忠心不过的狗。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雪,狠狠皱了一下眉头,小雪只做不知,轻轻一笑,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有心无胆。 于是他在这笑声中又将目光投向了夜色,夜色看着也就这么点味道,但是至少不用他费神。 在他的凝视中,谭峰背着五花大绑的解召召回来了,将塞住嘴的人往地上一扔,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被人跟了,兜了好几个圈才甩掉。”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树叶在夜风下轻轻摇动,交叉出无数个影子。 他心中忍不住发出一点疑虑,真的甩掉了? 应该是甩掉了,若是没甩掉,他肯定是能听到动静的。 “世子今天出去做的事,实在是太鲁莽了,原本你去一趟承恩伯府将人要来,就不需要我出手,我的行踪被人发现,对谁都不利。”
文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靠着椅背,低头去看解召召,一低头,脸上那几条伤疤充了血,变得更加可怖起来。 解召召被堵了嘴,一不能说二不能动,只能用自己那双空落落的眼睛看回去。 文郁被她的眼睛看的腻烦,一脚将她踢的滚出去三步远,转头对谭峰道“成王可真行,这种阴私事也能打听清楚,很有点长舌妇的本事。”
谭峰不和他做口舌之争:“世子照着殿下的安排办就是,并且要快——明天,我们就要发难!”
文郁看着谭峰那张颐指气使的脸,简直和成王十足相似,他看着心里烦的要命,不由站起身,冲着解召召再踢了两脚。 不发泄出去一点怒火,他怕自己会失控,会忍不住和谭峰同归于尽。 当然凭借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杀死谭峰的。 “这个疯女人你们一个晚上就能让她不疯了?”
谭峰点头:“如果不能,那就是我们的失误。”
文郁想了想,又道:“明天不行,再往后推两天,等我脸上的伤好......” 小雪打断他:“用不着你出去卖脸。”
文郁听了,连反驳她的力气都没了,只想扭头就走,一口气走出十万八千里,再也别见到这些混账东西。 但这和“同归于尽”一样,都属于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他强忍住怒气:“节姑呢?找到了?她知道的太多了,而且是个口无遮拦的蠢货,不能活着。”
谭峰张嘴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冲着小雪一招手,自己往门外走去。 外面有脚步声,很轻,但依旧被他察觉了。 文郁见谭峰神色凝重,立刻和解召召一样闭上了嘴。 小雪守住了门口,对文郁这种贪生怕死的行为嗤之以鼻。 就在谭峰四下查探之时,屋子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有人将一个重重的包袱,从窗口准确无误地扔到了桌上。 小雪立刻飞身上前,探出头查看,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谭峰也在此时抽身回来,对文郁道:“世子就算看在我们护卫你安全的份上,也该对我们客气些。”
文郁冷笑道:“你们不护卫我,我恐怕更能长命百岁。”
他说完,指了指桌上的包袱。 包袱正从里往外的淌血,血还没有凝固,浓浓的血腥味冲的人头晕。 小雪上前打开包袱,随后惊的往后一退,两眼一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包袱里是一个人头。 一个女子的头,脖颈处的断口十分整齐,面目年轻而且美丽,大睁着双眼,黑眼珠散了光,定定的看向他和文郁。 文郁恐慌的叫了一声:“节姑!还有……” 还有一只猫。 被他摔得粉身碎骨的猫。 皮毛上沾满了血,也正在恶狠狠的盯着他。 文郁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滴答”一声,血溅落在地,盛开成一朵暗红色的粘稠的花,连绵不断,一路从桌下开到了他脚边。 屋子里成了一个幽暗恐怖的坟墓。 这让他想起来一件早已忘却的往事。 “是解时雨,她在警告我!”
谭峰冲着小雪努嘴,小雪飞快取下包袱,要出去找个地方埋了,顺便将解召召带出去炮制。 “世子,解姑娘一介女流,你何必怕成这样,再说京城能人异士如此之多,你又怎么能确定就是她做的?”
“陆卿云,”文郁紧紧按住心口,“他就曾经这么警告过我。”
他打了解时雨一个耳光,陆卿云就砍了一只手,丢在他的马车上。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解时雨背后的人,就是位高权重的陆大人,他只不过是凭着直觉,放弃了解时雨。 现在这种令人心悸的恐惧再次袭来,陆卿云不在,会做这种事情的只有解时雨。 解时雨和陆卿云的感情,他不知道深厚到何种地步,只知道他们要对付陆卿云,解时雨不会不闻不问。 她会奋起反击,直到将一切敌人都打的粉身碎骨。 “陆卿云?”
谭峰琢磨了一下,“看来解姑娘深受陆卿云教导,行事如出一辙。”
“不,”文郁摇头,“她远比陆卿云要阴狠,她一定已经洞悉了一切,我们必须收手,否则她会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