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寻找、再抛弃。 直到庄景在西街解家见到解时雨。 解召召的身影这才从他脑海中日益暗淡,解时雨迅速的取而代之,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日益生长,强而有力的将解召召驱逐了。 他也由此心平气和下来,不必再不断的出去狩猎。 只是没有料到,解时雨的强而有力不仅对解召召有用,也对他有用,无论他在心里如何爱恨交织,她都如同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以至于最后成了他的另一个心魔。 庄景看着解时雨:“明天入夜之后,我在庄家的庄子上等你,你守约,我也守约。”
说着,他又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瘸了腿,连个文花枝都斗不过,名声反正是无所谓的,公堂上,我肯定会去。”
解时雨浓密的睫毛垂着,将她那暗沉而幽深的眼眸遮了大半:“我会守约。”
庄景便畅快的笑了一声。 他需要解时雨,一如现在的解时雨需要他一样。 “至于解召召和陆大人,”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我不清楚,也许解召召对陆大人也存着爱意吧。”
解时雨忽然道:“世事和人,都像是一个轮回。”
“什么?”
“解召召爱而不得,毁了你的人生,你也同样的爱而不得,活在她的阴影下,也成了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你和解召召如此,文花枝和文郁也是如此。”
庄景沉默片刻,笑道:“那你呢,你又是谁的轮回?”
“我么,”解时雨的神情越发冷漠下去,“樊笼都是自作,我杀出去了。”
杀出去三个字很平淡,却无端端带着一股血气。 在她包含血光的话语之中,庄景觉得有点窒息,于是抬手捂住了胸口,上下缓缓的抚摸了一下。 他这心上本来就压了千斤大石,解时雨说的每一个,全都是雪上加霜。 不过也不要紧,等到明天晚上,解时雨就将成为他这块砧板上的鱼肉了。 解时雨并未管他心里想什么,话谈到这里,已经无需再谈,她起身离开。 出门之后,尤铜低声和她汇报:“是成王留在文郁那边的人,从您进门到您出来,一个字都没落下。”
解时雨点头:“找个好手看着庄景,只看着,什么都不要做,也别被人发现。”
尤铜应声。 解时雨上了马车,回到巨门巷不过片刻,尤铜也回来了。 “那边也在跟着庄景,我已经派人盯着了,只要有动静,就会有消息过来。”
陆鸣蝉凑过来:“大姐,皇孙来了。”
他看着解时雨稳如泰山,那一股暴怒之火也泄了不少,此时只在肚子里还剩下那么一小团火。 火虽然小,但也足够他出去发疯了。 等赵显玉传完话,他就准备和赵显玉一起出去,借一借赵显玉的威风。 赵显玉小大人似的坐的端端正正,在短暂的时间里,他接纳了许许多多的人和知识,好与坏,一股脑全塞在脑子里,撑的他少年老成起来。 眼下他还分辨不出哪些是好,哪些是坏,但是只要他一开窍,这些东西就像是越酿越美的酒一样,为他所用。 厚积薄发,便是如此。 “皇爷爷已经听说了今天在京府衙门发生的事,”赵显玉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老人家说、说......” 控制显然没有成功,他显出一种十分难为情的样子。 “皇爷爷说让你不要疑心陆大人。”
说完,他又想了想,确定皇爷爷那一长串的牢骚和啰嗦,最后凝结出来的,应该就是他转达的这个意思。 解时雨笑了笑:“多谢皇上关心,民女知道了。”
赵显玉又道:“皇爷爷交代了陈府尹,三日之后,若是不能圆满解决,也不许再拖,下下策就是将解召召解决掉。”
这确实是下下策。 解召召的消失,只会让这个疑团永久的存在。 强权压人,反而会让这件事在水深处不断的发酵,直到有一天翻滚着浮出水面,再给陆卿云致命一击。 但是事到无法圆满解决的那一步,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解时雨点头:“皇上的意思民女明白了。”
赵显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所有该传达的话都传达到之后,就伙同挤眉弄眼的陆鸣蝉跑了。 巨门巷里,再次陷入一片压抑之中。 在京府衙门热闹过后的隔天傍晚,解时雨收到了陆卿云的飞鸽传书。 他的字和人一样,力透纸背,满纸都是金戈铁马杀伐之气,骄傲又冷硬。 能写出一手这样字的人,又怎么会和解召召苟且。 她一字不落的将信看过,便仰头看着天边欲没的夕阳,一直紧绷着的身心慢慢放松下去。 两天一夜,再加上驿站豢养的信鸽,陆卿云已经得到京城中的消息。 信中说,他幼年离开京城前往云州时,受过解召召一饭之恩,约定日后报答,解召召事情败露之后,向他求救。 他给了朱家选择,也给了解召召一个活命的机会。 朱老爷子最后答应下来,但有一个要求,就是让解召召从此以后猪狗一样的活着。 至于七郎,那无非是皇上有一阵老是叫他七郎罢了。 这对他来说,算是不足一提,就连镇国公府上的恩怨,他也从未提过,更何况是区区一个解召召。 解时雨想了片刻,忽然又将信打开,看了一遍。 信折的很匆忙,墨迹未干就已经折上,让信面有点脏。 陆卿云是在何种情况下写下的这封简短的信? 隔着千百里地,他身边虎狼环伺,徐定风和成王必定抓住一切机会要吃他的肉、饮他的血,他的一举一动,一定都是十分的小心。 这样急迫,难道是徐定风联络驻军,做了什么手脚? 想不出,只能将信再次叠好,她又想在这世上,他们是并肩而战的。 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而是彼此牵挂! 她只要知道陆卿云还在,就足够了。 夕阳过后,便是夜。 临近中秋,夜色也比之前来的更早,夜晚来临之后,燥热之意彻底退去,夜风开始变凉。 也到了她该去赴约的时候。 然而尤铜带来了消息:“庄景被带走了!”
解时雨戴帷帽的手没有停下:“说仔细,被谁带走了?带哪里去了?”
尤铜道:“今天文郁请庄景夫妻去四皇子别庄一游,到下午庄景准备套马车离开,后来就没了动静, 还有解召召,她坐徐家的马车也去了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