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恙伤上加伤,并未跑太远,追兵很快追了上来,她跑进一条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灯火璀璨,几乎迷了眼。百姓见大批官军涌入街道,瞬间作鸟兽散。叶离恙捂着不断冒血的伤口,混在人群里,但还是留下一地的血迹。突然手腕一紧,被人拽出人群,她正要说话,突然想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跟我走。”
听见这声音,她猛地一愣,抬头一看,熟悉的容颜在灯火交映中若隐若现,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嘈杂的声音渐行渐远,所有的景物全都退去,化成模糊的背景,天地间只剩下两人的身影。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以为时间快要就此停止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叶公子。”
两人已经停在一处大门前,门匾上刻着大大的“鸿国公府”四个大字。她愣了愣,迅速整理好情绪,微微一笑:“多谢封公相救。”
“不必谢,我也是受人之托。”
他声音很轻,就像天上缥缈的云一样,不等她开口,又说:“先随我进府再说。”
关于封修臣的信息,脑海里并不多,只知他出生时体弱多病,被送到栖山休养,一直到前任鸿国公逝世才被接回来继承爵位,左右不过一年时间。大裕建国二百载以来,受封公爵在历朝皇帝的特意剥削下,所存世的已经不多,到了本朝,就只剩鸿国公唯一一个一等公。这皆是因为,封家祖上与开国皇帝是发小,又是结义兄弟,两人一同起义,多次出生入死,封家祖先更是将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让。后被皇帝封鸿国公爵位,赐免死金牌,并在祖训中御笔写下:后世永不夺爵。将承诺写进祖训中,这是何等的殊荣,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加上封家一直以来都是置身事外,从不参与朝政,因此世代这才相安无事。可此番举动,却让叶离恙有些看不懂了。叶离恙随着他走进府中,路上看不见几个下人,屋檐上悬挂的宫灯微微飘摇,灯罩内的火苗在跳动,看起来,有些清冷。他说是受人之托,不知道这时候,谁会帮她?他带着她穿过两座院落,来到一座偏厅,门外候着一名身穿藏蓝色服饰的人,这衣裳她认得,是宦官的服饰,昨夜她还见过。见到二人来,他连忙上前,一脸激动,“封公果然厉害,快么快把人找到了。”
封修臣淡淡一笑,“严公公过奖,人已带到,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他看了叶离恙一眼,对她一笑,她恍惚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叶公子别看了,还有人要见你呢。”
严公公一脸慈眉善目,心里却对叶离恙鄙视了一下,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朝三暮四的断袖。说自己喜欢三皇子喜欢得不得了,这会看见封修臣眼睛都值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封修臣身子是单薄了些,但模样生的好,性子也柔和,京城里多少姑娘等着嫁给他呢!叶离恙有些摸不着头脑,封修臣亲自找到她,把她带进来就走了?她转头看向那位严公公,“这是?”
严公公笑道:“请吧。”
他秘密出来寻找叶离恙,可叶离恙四处躲藏,凭他一己之力无疑是大海捞针,刚好在外边遇见了封修臣。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忙,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事,自然也不可能告诉叶离恙。叶离恙见他不愿多说,笑问:“公公,不知是何人要见我?”
“等你见到自然就知道了。”
叶离恙想了想,脑海中闪过几个面孔,还是抓不准,便点头:“有劳了。”
以封修臣的地位,能请动他帮忙的,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至少和玉郡王还没有这么大面子。“不过叶公子你副这样子可不行。”
严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接着指了指屋内桌上的叠好的衣裳。两炷香后封修臣看着她身上的太监服饰,眉眼含笑,“很合身。”
叶离恙心中了然,原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她真是越来越好奇是谁要见她。两人向封修臣告别,出了国公府,外边早已有辆马车等候。马车穿行在皇城街道,外面静悄悄的,沿路淡淡的腊梅香气飘进车内,这条路她在不久之前也走过。她推开镂空的雕花金窗,前方迎面走来一对巡城兵,她放下窗,对严公公说:“是和玉郡王的人。”
严公公和蔼一笑,“叶公子别担心,他们不敢搜查。”
果然,那些人见到这辆马车,自动让开路,恭敬地站在两边。直到马车走出很远,也没有人出声阻拦。叶离恙诧异的看了严公公一眼,后者却是一脸高深莫测。很快,马车畅通无阻驶进皇宫,一股无形的压抑弥漫在空气中,让她有烦闷。金碧辉煌的宫殿,重檐庑殿,守卫重重,琉璃宫灯高悬檐下,灯火通明。她随着严公公踏上重重白玉石阶,进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白玉铺就的地板走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回响,殿顶数颗琉璃宝石镶接的巨大彩凤灯,照耀在白玉地板上折射出如梦如幻的光芒。浮云一般的姣纱在殿中迤逦波动,好似瑶池仙境的仙女在轻舞。她进来之后,严公公就消失了踪影,她孤身立于这空荡荡的宫殿,望着最上方的一座金漆宝座,她有些失神。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姣纱被人撩起,两名身穿桃粉色宫装女主立于两侧,从中走出一抹浅黄色的身影。叶离恙见到来人,连忙跪下:“罪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款款走来,拖着长长的衣摆,坐在宝座上。“免了。”
比起之前在太和殿,她的声音少了些柔和,多了一丝高贵威严。“谢娘娘。”
皇后打量着她,见她从容不迫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叶卿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本宫将你交给陛下?”
“微臣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微臣不曾刺杀过陛下,就算陛下要砍了微臣的脑袋,微臣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