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自个租辆车便是,不敢麻烦夫人!”
肖妈妈赶忙陪着笑说道,她自然明白,甄夫人不是要给她安排马车,而是不准她用府里的马车。 “既如此,那也罢了!”
甄夫人淡淡点头,混不介意,一副理所当然本就应如此的样子。 肖妈妈顿时就觉得有点委屈,可是待要怎样又不能怎样,陪笑着说了几句便退下去办事了。她终于明白,甄夫人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在她手心里,想把自己搓圆搓扁自己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打发走了肖妈妈,甄夫人便将昨日与万管家商议好的结果通知了下去,王妈妈倒还罢了,阮妈妈却是高兴得偷着乐。吴妈妈一走,无形中她已然为沈姨娘身边第一得用之人,不料又额外得了这个管理大库房的差使,那可是个油水足足的地方,别的不说,单说随便从过往账目上挑点张妈妈的小辫子上她们家要挟一番就够她用的了!何况还有每日经手的那么多进项? 沈姨娘依然病着,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摆明了一副专心养病万事不理的神色。 吴妈妈、张妈妈相继落马,甄府内宅人人心惊胆战,对甄夫人再也不敢存半点轻视之心。日子,也安稳了许多。王妈妈、锦心、锦言等正院的人更是走到哪里迎接的都是笑脸。独有甄钰望着众人,目光常常若有所思。 这天晚上,甄钰陪着甄夫人用过晚饭左右无事,便带着桂圆、锦绣打算去甄克善的南熏馆玩玩。 从正院出来,甄钰主仆三人沿着伸向东北的石子甬路一边说笑一边走去,途经会芳台,木芙蓉开得正好,单瓣重瓣,粉红橘红金黄,枝枝摇曳,朵朵舒展,一片绚烂,好不喜人。甄钰主仆便站住了脚,细细的欣赏了一回方继续前行。 兄妹两个在南熏馆说了好一会话,甄钰才带着莲子和锦绣离开。 甄克善亲自送她至门口,吩咐千山点了一盏轻巧的灯笼欲交给莲子拿着。 甄钰看见笑道:“今儿月色好,用这东西做什么?没的坏了好月色!”
千山瞧了甄克善一眼,一笑便将灯笼收了起来,只说道:“二姑娘路上小心些!”
甄钰主仆三人从会芳台穿过,说笑着往正院行去。 不料刚刚穿过长长的弄堂没走几步,在小径拐弯处,透过浓密的花枝,借着明亮的月光,突然看到前方有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像是抬着什么东西往一边的假山洞过去。 三人顿时都怔住了,莲子差点惊呼出声,被颇有先见之明的锦绣手快一把死死捂住。 不多会,那两个身影又悄悄的离去,临走还四下张望了望。 “姑娘,咱们,要不要赶紧回去告诉夫人?”
锦绣放开了捂着莲子嘴上的手,轻轻向甄钰说道。显然,那两个黑影是把什么东西抬进山洞去了,看样子,像是个人…… 锦绣顿时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甄钰咬咬唇,低声道:“咱们过去瞧瞧!”
“姑娘——”莲子声音怯怯的,扯了扯甄钰的衣袖颤声道:“还是,还是回禀夫人吧!”
甄钰轻轻笑了笑,眼皮子也不抬,淡淡说道:“那么你在这儿等着。”
说着便走了过去。笑话,她自己便是还魂之人,难道还怕鬼不成? 锦绣慌忙跟上,莲子一看只剩下自己一个,心里有些发慌,低低唤了声“姑娘!”
也跟了上去。 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假山洞里不是有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躺在一起一动不动该是昏迷了过去。 看清楚那二人的容貌和有些许凌乱的衣衫,三人都吃了一惊,甄钰立刻道:“锦绣,快,跑回南熏馆去叫哥哥带人过来,要快!莲子,你去前边路口守着,等会若是看到有人朝这边过来,不管用什么法子拖一拖,能拖多久是多久!”
“是,二姑娘!”
听着甄钰镇定自若的吩咐,锦绣和莲子慌颤颤的心跳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两人连忙答应分头去了。 …… 兄妹二人并小莲、千雨躲在暗处,看着巡夜的人大呼小叫的从假山洞中“抓奸”成功,吵嚷嚷的押着哭闹不已的人扬言上正院禀报甄夫人,嘴角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 “钰儿,明儿记得把这么精彩的故事告诉我!”
甄克善微微冷笑,清冷的眸子中波光涌动,沈姨娘,她还没闹腾够! 甄钰嫣然一笑:“那是自然,怎么能忘了哥哥呢!哥哥,我也该回去了,这会儿娘那边怕是正热闹呢!”
甄克善点点头,随即又有点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还有,以后天黑了要出门多带几个人。”
如果有人将甄钰也如此设计陷害了,那可怎么了得! “哥哥,我知道了。”
甄钰心中一暖,轻轻点头。 甄克善将甄钰和莲子送到了门口方回转。站在门口,便可听得里头一阵喧闹,其中还夹杂着女子惨痛慌乱的啼哭声。甄钰轻轻冷笑,带着莲子从容而入。 推开门一看,但见内外灯火通明,过了穿堂,可见起居处廊上廊下站满了丫环媳妇仆妇。正厅中甄夫人盛气端坐,正怒叱着什么,而那女子的啼哭声也更清晰凄然了些。 甄钰心头一紧,三步两步踏进厅去,扫了地上衣衫不整跪着的女子一眼,正是甄夫人身边倚为心腹的锦心! “娘,这是怎么了!”
甄钰满脸的吃惊和诧异,疾步过去站到甄夫人身边。 “二姑娘,天色晚了,二姑娘还是回屋早点儿歇着去吧!”
甄夫人还未说话阮妈妈便忙陪笑着说道。 甄钰这才注意到,刘姨娘、阮妈妈及好些有头有脸的婆子媳妇们都来了!好嘛,看这阵势还真有点三堂会审的意味啊,不过,这样才够热闹不是! 甄钰瞟了一眼跪在锦心旁边,被堵上嘴、缩肩拱背、瑟瑟发抖、低低垂着头的男子一眼,瞪着阮妈妈呵斥道:“多嘴!夫人都没说开口由得你说?本姑娘走不走开是你说了算的?”
说着反而往甄夫人身边挨了挨,摆明一副不走的模样。 本来身边的心腹被人抓/奸甄夫人心情已经很不好了,此刻又听阮妈妈洋洋得意越俎代庖出言让甄钰回避心头自是不悦,她原本也是让甄钰回避的意思,这一来偏不从了阮妈妈的话,默认了甄钰留下。自己院子里的事,横竖女儿总是会知道的。 “夫人,此事证据确凿,请夫人示下,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一名身穿茄紫色衣裳、蓝布包头的中年妇人上前一步恭声问话。甄钰瞟了她一眼,认得是管花园打扫和夜间查检各处的祝二婶。 “夫人,冤枉,奴婢冤枉,冤枉……”跪在地上的锦心呓语般喃喃,也许是哭喊的时间长了,她的嗓音听起来沙哑晦涩,平日里水亮亮的双眸也失去了神采,瞳孔散乱愣愣的望着前方。她的头发散乱蓬松,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周围的人哪理会她,听见她张口喊冤一道道鄙视的目光毫不留情的直直射在她身上,化作道道利剑,将她的自尊自傲刺得粉碎! 虽然知道最后的真相,见了锦心这样甄钰仍觉可怜无比,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发现,暗中设计了一番,锦心此刻是真正毁了,连带甄夫人和整个正院都没脸! “夫人,请夫人示下,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祝二婶见甄夫人脸色阴沉沉的一言不发便又问了一句。 甄夫人焉能不气、不恼、不恨?她身边最看重的心腹得力大丫鬟,竟闹出了这么一摊子事,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捉/奸”在假山石洞,这么衣衫不整的带到她的面前,她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好,好极了!够狠!动作够快!甄夫人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她当然相信锦心是冤枉的,可是“证据确凿”,她相信有什么用! “你忙什么!”
甄夫人冷冷瞅了祝二婶一眼,沉着脸,目光死死瞪着前方。 阮妈妈这回确是学乖了,也不催促,暗自冷笑垂手侍立在旁一言不发,等着看甄夫人如何收场。 “这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甄夫人不去管地上跪着的锦心,目光缓缓扫过诸人忽然问道。 刘姨娘垂下头,阮妈妈欲言又止,祝二婶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也没吱声,其余婆子媳妇丫环们,也没有一个出声。 “锦心素来稳重,今晚这事,定是个误会!”
王妈妈瞧瞧锦心,又瞧瞧甄夫人,开口说道。 “嗤!”
阮妈妈不屑瞟了她一眼,其余人等虽然不吭声,但那眼神是明显不认同的。 “锦心,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甄夫人绷着脸冷声喝问瘫跪在地的锦心。锦心怔怔的面如死灰直瞪瞪的瞅着前方,对甄夫人的问话恍若未闻。她是个骄傲的、冰清玉洁的姑娘,甄夫人从来不是作践下人的人,又极是护短,伺候甄夫人这么些年,虽是婢女,实则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矜贵,这一夜从天堂直直坠入地狱,就像有一双残酷的、无形的手“啪!”
的一下将她的自尊自傲生生折断,这样的反差,不是她能够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