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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是我赵敦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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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颜看了看黄安一定要去,将两个食盒提上,对着他道:  “我陪你去。”

说罢,她又对着妹妹道:  “快些去烧火做饭,煮上一,将肉都切了。”

小财迷脸色也略有难堪,点了点头,对黄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太窘迫了,小师弟来了后,她连口热茶都拿不出来,她现在心中难受极了。  黄安盯着小财迷的背影,眉头拧紧。  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师姐可是从来不做饭的,这食盒里,不是有饭菜吗?  为何还要让小财迷烧饭?  而且,听师姐说切肉的时候,黄安竟然觉得语气中有着决绝。  师傅三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然连肉都吃不起了。  他将目光放在了赵师姐脸上,直看得赵颜脸上一阵不自在。  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想让黄安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可是,黄安眼神中的意味太浓了。  他一定会问的。  果然,等小财迷消失在两人视线中后,黄安问出口了。  “师姐,为何不吃这个?”

他指了指赵颜手中的食盒,他嗅觉敏锐,能闻到其中的肉香味儿。  赵颜一张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纠结尴尬了起来。  在黄安灼灼目光下,她低下了脑袋,吸了吸鼻子。  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  “我们去看看爹爹吧。”

说完,她快步走过黄安身侧,往屋外走去。  “爹爹,爹爹可能不会见你。”

她又突然回过头补充了一句。  语气中有种哽咽的味道,那是委屈,还有,悲痛!  鼻息间似乎还有师姐身上的味道,黄安突然发现,师姐消瘦了好多。  又猛地想起,刚刚小师姐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看向食盒,然后又快速收回去。  黄安环顾屋内简陋的陈设,又瞄了眼身后床铺。  那是两位师姐睡觉的地方,那么小的床,想必连翻身也难。  甚至连放衣服的箱子都没有,就堆在床下的稻草中。  黄安心中惊疑,脸色难看了许多,那是心痛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傅三人竟然会落魄至此?  收起脸上悲色,黄安强作镇定,走向了另一侧的屋子。  赵颜跟在身后,神色悲苦,眼眶已经红了。  “咣当”一声,门开了。  一股腥臭的酒气扑面而来,黄安下意识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他一向不喜饮酒,这股劣质酒的味道,酸臭酸臭的。  黄安眯着眼睛,抬脚往屋内走去。  整个屋内,酒气扑鼻,鼾声震天。  等他看清屋内情景,顿时惊呆了。  被酒水浸透的四方桌下,酒坛散乱一地,其中躺着一道灰黑色身影。  酒水湿了一地,沾上了地上的泥土,裹在人影的衣服,脸上,头发上。  那露出的半边侧脸上,胡须凌乱,酒水混成黄泥,沾染在胡须上,还能勉强认出个人形。  真真是狼狈。  滴答,一滴酒液从桌上滑落,滴在那人侧脸上。  黄安瞳孔发散。  这竟是师傅!  “爹爹!”

一声悲鸣,叫的黄安心头一颤,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了一样。  赵颜放下手中食盒,像雏鸟般扑了上去。  双膝跪地,轻轻摇晃着酣睡的赵敦,口中不断呼喊着。  她没想到,就出去一早上的功夫,爹爹又喝得酩酊大醉,从床上滚落下来。  这一刻,赵颜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赵师姐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滴砸入黄安心田。  黄安心疼的像被硫酸滴滴腐蚀一样,有种窒息的痛苦。  怎么会变成这样?  “师傅!”

黄安一声惨叫,也连忙扑了上去。  师傅不知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醉了多少天,任由两人折腾,也没有醒来。  外面阳光明媚,黄安不顾脏泥,不顾酸臭,背着师傅出了屋门,放在外面的石板上。  阳光下,师傅的脸泛着苍白,脸和脖子显得干净,但身上的味道,直让黄安喉咙发麻。  柔和阳光下,他看得更清楚了。  黄安心中难受,眼眶也已经泛红。  赵颜和黄安一样,身上也裹了一声泥。  一向坚强的她,在黄安掀开她们父女三人仅剩的遮羞布后,眼泪就没断过。  苦,咬着牙还能撑下去,但被亲近的人看到,悲伤和委屈就会瞬间化为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一张小脸染成花猫的小财迷,抿着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两人动作,转身过去,默默流泪。  她迟迟不敢过来,只能远远地看着姐姐和小师弟。  黄安没有多问,赵颜也没有多说。  师姐的情绪明显不对,黄安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去问询,也不是去开导。  他只需要跟着师姐,帮帮师姐的忙,等待师姐情绪相对缓和,主动说出来。  两人将屋内打扫干净,将所有好的坏的酒坛子都清理了出来。  酒坛子大部分都烂了,就堆在屋子的后面。  那屋后的一座酒坛子山,让黄安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难怪会醉的不省人事。  赵颜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抹着眼泪离开了黄安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连师傅的鼾声都消失了  赵颜搬来一只洗澡用的大木桶,放到清扫干净,但地面湿泥依旧未干的屋内。  又从厨房提出两个打水用的木桶,放在院内。  黄安倚在门口,双目无神地看着赵师姐的动作,脑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师姐从师傅睡觉的床铺下面,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叠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衣服最上面,叠放着两块衣服裁剪出来的干净的布。  “师弟,帮帮我,可好?”

她走了出来,求助地看着黄安,眼球中满是血丝。  无助的眼神,绝望的语气,令黄安心都碎了。  “好!”

黄安应声,目光中有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师姐这是糟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陌生的样子。  师姐弟前后脚出了门,在附近水井处打水,将洗澡用的大木桶填到了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  “我来吧!”

黄安主动说了出来,他怕师姐不好意思。  赵颜有心想说些什么,要道谢,可是注意到黄安同样泛红的眼眶,道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黄安假装没有看到师姐的崩溃,他扯了扯赵师姐的衣袖,轻轻拍了拍。  赵颜看了爹爹一眼,转身往厨房门关上,将自己和妹妹隔绝出来。  黄安看了看不知何时醒来的,睁着眼看着他的师傅,有心想多问问,可出口的话,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师傅,弟子帮您清理。”

赵敦眼神迷醉,他伸出了手,搭在黄安胳膊上,推了推,没推动。  “呵呵”一笑,手像是抽离了骨头一样,砸在地上。  他没有阻止黄安的动作,他醉的太厉害了,以为这是幻觉。  黄安松了一口气,将所有洗浴的用具,包括衣服,都搬到了师傅睡觉的屋子里。  最后想了想,将食盒也待了进去,然后关上了屋门。  帮着醉汹汹的师傅,将其身上的衣物扒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将其抱入冰冷彻骨的大木桶中。  冷水漫过师傅胸口,那白花花的屁股蛋儿消失在眼前,黄安的尴尬才略微缓解。  同样的,心中的悲痛也被这怪异的一幕所冲击,缓解了很多。  当日师傅为自己开启武道之门后,就是亲自将光溜溜的自己抱入木桶中的。  没想到今日他这个当弟子的,也能以同样的方式,服侍师傅了。  只是,现在可没热水,只有刺骨的井水。  柴火太贵,两位师姐手头拮据,师傅只能洗个冷水澡了。  师傅乃武者,修为高深,黄安倒是不用担心他受了风寒。  黄安躬下身子,去取擦洗身体用的碎布毛巾。  突然。  “滚!”

一声暴喝,让黄安整个人一个激灵,他起身一看,不知何时,师傅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一双虎目,瞪着自己。  眼神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似乎要吃了自己。  但黄安能明显看出来,那是装的。  那是一个赤着身子的师傅,一个狼狈的长辈,面对小辈时的窘迫和手足无措。  色厉内茬,不外如是。  黄安丝毫没有生气,他将两块干净的碎布都搭在大木桶边缘,然后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还有换洗的干净衣服。  “师傅,有吃的!衣服也准备好了。”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赵敦摆了摆手,好半响憋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之后双目失神,又摆出生无可恋的决绝样子。  他的心,似乎已经死了。  这种状态,黄安经历过,他很熟悉,也知道该怎么让师傅重新焕发斗志。  只是,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手段。  “那我先出去了!”

黄安没有理会,他在大木桶旁边的,用来换水的小木桶中,洗了洗手,然后转身将厨房走去。  赵敦有心想要将黄安赶走,让他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哪儿有威信可言?  而且,两个女儿,总不能一直跟着他遭罪。  黄安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弟子,见到了他最窘迫的样子,赵敦一直紧绷的心,突然间像是开了一道口子。  他突然垂下脑袋,将额头搭在大木桶边缘,随后就是一动不动。  想他前半生过的何等潇洒,虽然有苦有累,但最终还是风光了。  当日出丰安城,远赴幽州,几万百姓出城送行,何等威风?  到幽州后,达官显贵,纷纷上门,就连那些在丰安城中收下的弟子,都不惜远来投奔于他。  当时的他,意气风发,总想着自己乃人中豪杰。  总想着在自己的努力下,能重建家族,恢复家族传承,或许还能查清楚前事真相。  姑姑齐王妃的到来,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距离他父亲的临终遗愿很近了。  可惜,后来的打击实在来得太快,太狠。  他赵敦连敌人都来自哪里,是谁都不清楚,就倒在了小小的幽州城内。  要不是姑姑点明,他怕是现在都蒙在鼓里。  但即使如此,他赵敦这个废物,依旧不清楚刺史那等大人物,为何会对自己下手,毁了他最后的希望。  错过这次机会,凭借他铁骨境的修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父亲的遗愿。  希望破灭后的绝望,更让他心灰意冷。  他遣散了所有弟子、亲兵,将这些年的积蓄全部都给了他们。  最后带着两个女儿,还有那匹弟子托付给他两个女儿的老伙计,从武道司主赠与的院子中,搬出来了。  落魄至此,是他赵敦活该。  赵敦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姑姑说得对,他确实是扶不起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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