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治犹豫了一下，目光纠结，试探道：“这些话可不能传出去啊，否则我们三个会有大麻烦。”

他的话，让黄安和陈于眼睛猛地一亮，骨子里带来的八卦之魂在燃烧。　　二人忙不迭点头，齐齐答应下来。　　“快说，快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黄安说话的同时，还侧头看向一脸兴奋的陈于，也叫他保证。　　“俺也一样！”

见两人答应下来，丁治慢慢放下茶杯，就在黄安和陈于忍不住想要打人时，终于开口了。　　“数百年间，虽然有很多大势力，被朝廷找各种借口铲除了个一干二净，但留下来的，投靠朝廷的，数量同样不少。　　老夫虽然是武道司区区一管事，但在武道司也待了好些年，多多少少听出点有用的。”

“据我所知，我大明境内，好些大势力手中，就有这些东西。只是，他们不传出去，偷偷摸摸的来。朝廷也知道，见他们不闹事，也宣扬，也就默认了下来。”

“几百年来，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两方基本上都相安无事。”

他的话，让黄安恍然。　　果然，黑暗哪里都有，尤其是特权之下。　　朝堂当中的那些衮衮诸公，其实都是各大势力的代言人。　　他们本身的出身就不低，职位越高，武道修为越高，出身也越高。　　能力、天赋、修为、背景，只要有一个不过关，他们就无法站在朝廷当中，无法在帝国的权利中枢，挥斥方遒。　　由这些人一手推动的禁绝民间武道发展的举措，怎么可能会将他们自己，也同样禁绝呢？　　他们做出这样的举措，是因为在这个利益方面，他们和皇族朱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他们想要永远地把持天下权柄。　　丁治的话，让黄安和陈于都沉默了下来。　　不过，黄安依旧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干嘛的。　　他再次开口询问。　　“丁大人，我曾听说，城外有的庄子里，种植着一些药草。这些药草，在成熟后，会由专人守护，运送到幽州城武道司去，换取一些银子，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说话的同时，黄安的眼神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丁治。　　丁治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黄安连这种消息都知道。　　可是一想起黄安和赵敦大人的关系，他顿时了然了。　　再一想昨晚听到的，有关骆飞瑶骆大人，将李家在城外所有田产都接收的消息，顿时明白了黄安的意思。　　“黄公子，你想种植草药？”

他直接点明了黄安真正的目的。　　黄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不知我要种些什么草药，幽州城那边才会收取？”

黄安问得很隐晦，但他知道，似丁治这样的人，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果然，丁治明白了，他看了眼陈于，又看了看黄安，说道：　　“本来，这些消息老夫我是不会说的，但既然黄公子问起，那我就直接说了。”

顺势卖个好，在各处细节上，也不忘记拉进和黄安之间的关系。　　他的话，让黄安和陈于心中都是一惊。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丁治轻抚胡须，似笑非笑地问道：“黄公子，陈大人，不知你们怎么看我武道司之权势，比起火器司，又如何？”

他竟然提到武道司的在幽州的地位上去了，还提到火器司。　　权势？　　武道司和火器司哪一个更大？　　这似乎很明显啊！　　黄安略一沉吟，说道：“武道司势大，遍布每一州，每一郡，每一县！火器司远远不如。据我所知，除了边境的大州外，帝国境内，再无其他火器司衙门。”

黄安的回答，同样也是陈于的回答。　　陈于在一旁也点着脑袋。　　二人对火器司和武道司，秉持着同样的看法。　　在大明，火器司是不如武道司的，势力上远远不如，这是毋庸置疑的。　　对各方各面，哪怕是军伍当中的影响力，火器司都是比不过武道司的。　　两者虽然在明面上，是同一层级的部门，但在实际上，权势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　　丁治呵呵一笑，不等黄安发怒，突然又问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　　“那黄公子觉得，我这个武道司管事，在城内的地位如何？”

黄安不明白丁治问这个话的意思，他只想知道药材的事情。　　但他现在有求于人，他只能忍着，还要耐心回答。　　略一思索，回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城主之外，其余人都要看丁大人的脸色行事。”

黄安说出了自己在丰安城这段时间的观察结果。　　武道司管事，除了管理武道司之外，一般还按照惯例，兼职城主府的师爷这一非正式职位。　　当真以为城主，想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在自己的府邸当中，放一个类似掣肘的师爷吗？　　城主自然是不会有那么蠢的。　　只是，他们不得不如此。　　在管辖的城里，很多事情，武道司管事不点头，哪怕城主一心推行，也会困难重重。　　武道司管事其权责之大，能让初次了解的人，大吃一惊。　　从武道司管理武者、到宝药监采购出售宝药，最后再到插手城主府中的大笑事情。　　可以说，权利确实极大，比火器司要强。　　黄安并没有说错。　　只是接下来，丁治又问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　　“那黄公子可知，我区区一个武道司管事，为何能有如此大的权利？”

这句话，让黄安面色瞬变。　　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是啊，若是丁治没有提起这茬，自己还真要忽略了。　　凡事都有原因，这里也不例外。　　武道司只是幽州城的一个衙门，为何只是区区一个管事，就能插手县城的治理，成为小县城名副其实的二皇帝？　　“是因为你能决定谁能购买宝药，能联络城内城外所有武者？”

黄安试探着解释了一句。　　现在的他，能力不足，只能从宝药和人脉这一方面，去思考。　　至于陈于，完全没有思路。　　他没有尝试过这样刨根问底的思考方式。　　黄安的话，让丁治眼皮子一抬，笑道：　　“猜对了一半。”

他也不瞒着，直接解释道：“除了销售宝药这件事。老夫手里，还掌握着武道所需药材的采购和运输权利！”

“哦？”

黄安惊讶，自己竟然忘了这茬。　　只是，好像这里面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啊！　　“详细说说。”

“武道所需的药材，无一不是珍贵之物，对土地的要求，可以说是极高的。也不瞒着黄公子，我武道司之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控制了这些药材。”

“就说种植方面，老夫手里有一份从幽州城得来的药材名录。里面的药材，是老夫管辖这片区域，所能种植的所有药材。在丰安城中，这份名单，只有老夫一人知晓。”

“种植药材，是一门极大的生意，其中涉及银两颇多。若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人手，药材是长不好的。故而能种药材的，都是些田多人多的大户人家。　　那些世家能种什么，全凭老夫一人说了算。若是有人种了我不想让他种的，那等成熟收割后，也是无法进入幽州城的，只能在城内那些自家的药铺，少量的出售。”

话说到这里，黄安全明白了。　　难怪啊难怪，武道司管事掌管了核心机密，又掌管了采买的权利，难怪在城内如此吃得开。　　他说的，世家大族能种什么药材，全凭他一人说了算，应该是夸张的手法。　　若是没有外力影响，当然能这样说。　　但黄安知道，那些有大片良田的世家大族，关系网肯定不弱。　　他们背后的关系网，直接能和丁治这个武道司管事，甚至是丁治背后的武道司高层直接联络，拿下这块坐着赚钱，且稳赚不赔的蛋糕。　　这其中，必然是有一张利益的大网。　　丁治这个武道司管事，就是这张大网当中，比较关键的一个节点。　　比如，现在的自己，未来的自己，同样也在这张大网上。　　自己背靠师傅赵敦，又是师姐赵颜城主的身边人。　　所以，丁治才会以这样的低姿态对待自己，并且说出这些隐秘。　　否则，你看陈于这种只有武道修为，但没啥背景的人问他，他会不会说。　　那肯定是不会如此掏心掏肺的。　　丁治的解释，让黄安明白了许多。　　更关键的是，药材名单。　　丁治手里有这么一份药材名单，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份名单，我可能看看？”

黄安和丁治算是比较熟悉了，所以也不拐弯抹角了。　　丁治脸色稍稍一僵，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陈于身上。　　陈于的感知也很敏锐，知道现在涉及到不该自己知道的东西了，所以，他直接起身，准备往院子里，去避避嫌。　　黄安也没有阻止。　　可是突然。　　“陈大人且稍等。”

是丁治，他伸手，拉着陈于，笑着让他重新坐下来。　　他的这个举动，不仅让陈于惊讶，连黄安都搞不懂他的意思。　　“陈大人可莫要和老夫客气啊！”

丁治玩笑一句，面色稍稍一肃，问道：“陈大人在城内，可想要置办一些良田？若是有这个心思，老夫可为你送上一份厚礼！传家的宝贝！”

他的话，很隐晦，但是陈于岂能听不明白？　　连黄安都听明白了。　　丁治的意思是，叫陈于在丰安城外，买上一些良田，然后他送上种植药材的权限，让他也能参与到此事当中来，赚一份银子。　　这果然是传家的宝贝啊！　　只要有良田，只要有门路，那这就是赚银子的传家宝啊。　　陈于大喜，拱手道：“多谢丁老哥，小弟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