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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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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些被安排婚姻的人大概相差无几,我即将开始过上平凡的婚后生活,有的人认命,有的人挣扎,有的人脱离,而我要复杂一点,卡在半认命之中。  于我来说,和不爱的人结婚就意味着我将成为生活的奴隶。那鲜活的一切仿佛都被死死镇压在这墓地里,我或许再不能于意义上真正活着了。  新婚当夜,郑长青温柔极了,我却很麻木,像深陷进了沼泽地里,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上方的新鲜空气,我张嘴呼吸,他就堵住我,我悉力向上爬,他就将我拉下去,直至重新陷入呼吸不了的境地为止。  四周包裹住我的淤泥仿佛有了形状,它擦破我的肌肤,吞噬我的鲜血,成为了疯狂的恶魔,紧紧致力于一处,如同那场婚姻,在人生中给了我一个重击。  倒了,累了,无力缩成了一团,我睡不着,只对着窗帘睁眼发呆。郑长青刻意轻咬我的肩膀,气息浅浅热热地呼着我的肌肤,他接连察探我的反应,不害臊地问:“小哑巴,你爱不爱我?”

“不。”

我不怕得罪他,他要是受不了我,主动和我离了,我就能痴人说梦得到自由。  他又开始说情话了,说得总有几分刻意,“可是……我爱你啊……”  我拉过被子盖住头,想阻隔这道于我来说还算陌生的声音,我姑且不能适应生活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不相熟的男性,他将搅乱我,搅乱我的一切,不,是早就搅乱了。  郑长青过分地扯走我护身的棉被,他翻到我上方去,整个人热热贴贴地挨着我。我感到慌张和害怕,他却只柔情落下几吻,吻过我的眼睛,吻过我的鼻子,再用被子盖过我们的头,于灰暗里富有情趣的对我说悄悄话。“小哑巴,我会忠于你一辈子,永远不放手,真心的,不放。”

不放吗?那我真是倒了霉头,他一语就压死了我的小盼望。  我用劲儿掐住郑长青的脖子,想将他从身上挪开,哪知他也和我斗了起来,如逗猫一般在被窝里和我打打闹闹。  我是打,他是闹。  汗涔涔的滚烫肌肤相擦,既闷热又腻人,我极力翻身避开他,他不知耻地贴了上来,我狠狠踢人,他玩世不恭地控制住了我。  郑长青的无赖劲儿,我斗不过,最终被他禁锢在炙热的怀抱中,听得他爽朗大笑,吹着口哨调侃道:“怎么样,不反抗了吧?”

对于他的侵略,最好的方式是不理会,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即好,既然他爱叫我小哑巴,我就做个哑巴给他看。  不过郑长青的独角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唱得热情似火,或许因为才结婚的缘故。  和大部分刚结婚的人一样,我们去度蜜月了,所有的安排依然他做主导,我通常负责出神和跟从。  可是,郑长青的的确确给过我一些无法抗拒的温柔和关心。  海外的岛屿浪漫风情,绿蓝的景色亮眼相映,海鸥旋转的沙滩上偶尔传来清脆鸣叫,心情不由得放松了几许。还有那一幢幢风格迥异的彩色房子,我在故事里曾听说过,如今见了,倒没多大欢喜。  要是身边的人是乔,就是去了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我也时刻欢欢喜喜。  因为我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郑长青才费心准备了另一道风景给我看。  夜里正要睡下,他忽然就从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去掰他的手,他用牙口温柔咬扯开了我的手,摩挲着我的耳鬓,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试图挣脱郑长青,他却牢牢将我圈禁在了臂中,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不要浪费他的好心,他只是要带我去放松放松。  我一路被他遮了视线,引到了温乎乎的沙滩上,白日太阳炙烤的余温还未消散,沙砾的热度舒适到恰好,我疑虑着,他就将我按到了一把软和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双手离了眼,我缓一缓模糊的眼睛,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此时沙滩上除了我们空无一人,一个搭了棚的华丽餐桌摆于中央。四角的轻纱帷幔随风迷离而舞,帐顶的淡黄幽光越衬环境的清冷美态,桌上的食物是我最爱的家乡菜,它们被摆得雅观精致,不输于法国菜。  而郑长青正襟危坐,他清亮忽闪的双眼略带讨好,笑吟吟地看来,热切问道:“喜欢吗?”

自从来了这座岛屿,我并未吃饱过,本地的菜不合味觉,总觉得怪难吃。我今儿也是饿得想睡觉,他真是摸透了心思,给了这么一个小惊喜。  我稍微点头,谢过之后,就动筷子吃了。  郑长青幽默地与我共进晚餐,偶尔偏头指着海边的天,请我欣赏风景。  我这才发现,此时的天与其余时候迥然不同,太阳才藏进了山峰里,浮动的云被余晖染得幽暗紫蓝,一缕缕的淡红蜿蜒曲折,盘绕在几座山峰之间,暧昧不明地轻勾着。下有海潮远远袭来,一浪接一浪,划破了寂静的暮夜,给风景增添了无限情怀。  天黑黑……雨落雨……轻悠悠的歌声突然从我嘴中飘出,我手指敲着冰凉的餐桌,断断续续地扬嘴哼着,脑海中逐渐浮现一个人影,祥和平静中猛袭来一阵浓浓的孤独感,几乎毫不犹豫地吞噬了我,歌声也随之消失了。  郑长青原先还一起打着拍子,给我伴奏,见我没了声儿,他探问:“怎么不唱了?这么好听的。”

我摇摇头,索然无味地吃完所有食物,吃撑过后胃鼓得不行,但总比空着的时候舒服多了。  度蜜月里,还有一件印象深刻的事,那就是我迷路了。  郑长青兴致昂昂地带我去爬山前,还带足了登山装备,他说要走远一点才有意思。心情不好时,化悲愤为力量,爬一爬山产生多巴胺,兴许就会愉悦一点。  他确实把我往深山老林里带了,爬得可起劲儿,但他也不忘在我困难时拉几把,渐渐我跟不上他的步伐了,就坐下来休息,他总是走得特别快,几次三番讥讽我是弱鸡。  他莫名变得嘴利,我不免和他吵了一架,气得独自一人往反方向走,我没敢走远,就待在原地等他过来找我,后来眼睛犯困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之后,周围漆黑不见五指,天已经黑了,月光不太明亮,眼前的路确实看不清,我胆怯地喊了几声郑长青,没人应我。  我害怕地缩到那棵大树旁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动,我都浑身出冷汗地盯紧了周围,精神保持高度紧张中,我困得又睡着了。  白天醒来,我才敢上路。我以为看得见路,就可以下山,但绕来绕去我就是找不到出口,反而往山林里越走越深了。  蚊虫瘴气都不是闹着玩的,我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被叮咬得红肿,人也越来越疲惫,背包里的食物我分批,每次吃得很少,饿得不行了,才小吃几口。  就怕没了食物,我被活活饿死在深山里,我边走边喊郑长青,从来没有正常的声音回应我,不是鸟雀扑闪着翅膀被吓飞,就是不明物体在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地钻动。  手机我早前就拿出来看过,即使有电也拨不出一个电话,信号全无。  我迷着路感到越来越恐惧,暗暗发誓要是出去了,这辈子都不往有山的地方走。  我边唾骂郑长青,边拿着棍棒探路,又过了一段泥泞的路,我在草丛中遇到了毛骨悚然的动物,一条尖脑袋的蛇吐着信子在不远处仿佛等我。我吓得扭头就跑,慌慌张张跑了很久,我一脚踩滑从山坡上摔了下去,狠狠撞在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上。  我的手上和脸上刺痛地渗出血液,我的腿更是疼得不停抽搐,我咬牙缓着,后知后觉发现腿摔骨折了。  天真是要绝我,我费劲靠在石头旁歇息,彻底不动了。  越困难我反而越不想哭,只搜出手机翻看乔的照片,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老天爷似乎要帮他出一口恶气,将我困在深山置于死地。  我不断地自嘲,连笑也不敢太大声,一笑就一牵扯到腿上的伤,疼得人汗流浃背。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的在半山坡度过了两天,食物已被吃尽,只有半瓶水供我小喝,下雨的时候,我就把瓶子搜出来接雨,勉勉强强还能维持几天。  淋过雨,部分伤口开始化脓,我热得好像在发烧,在绝望之中只剩睡觉能使我安然,冥冥中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忽地听到上方传来几声狗叫。  我咳嗽着,努力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牵着狼狗的搜救队,他们身上绑着绳索,慢慢滑下来将我救了上去。  我上去后第一个接住我的人是郑长青,他满身的尘土味,体温却温暖如初,他愧疚地搂着我,颤声道:“小哑巴,不怕了,我来了。”

我艰难地不停打他,在他宽慰我的那一刻,眼泪便夺眶涌出,我提起气儿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郑长青,我讨厌你!嫁给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你丢下我就走了,我讨厌你!”

他下巴的胡茬轻轻蹭我的额头,双手更是勒紧了我,勒得我略感窒息,他十分抱歉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我也是迷了路。”

我在医院昏睡了一天一夜,郑长青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始终衣不解带地照顾人。他憔悴揪心的模样深深映在我脑海中,作为大男人的他竟还红了眼眶。  郑长青也不忘趁机说情话,他自责哽咽地说,小哑巴,我真的好爱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给你殉情陪葬,不让你孤单。  我原还有些怪他,看见他哭着说出这些话,我笑逐颜开,只觉得他所说的殉情陪葬十分好笑。  伤势的原因使我们的度假期延长了一些日子,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他为了补偿我,又带我四处游玩,但没再去存有危险的地方。  他又不厌其烦地问我,你爱不爱我?  这些日子的相处,使我不想伤他,就没回答。他便可爱地捏起指头,小心翼翼道,那你起码有没有一点点点点喜欢我?  为了给他一个面子,我微微点了头。  于是将就的婚姻在表面上,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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