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职差可是妥了?”
晚上夫妻两人哄孩子入睡后,躺在新家的床上,才有时间在新家聊些私房话。 “妥了,在局里待几天,熟悉一下环境后,就去南城根的陈家坊巡检所上任。”
“哪就好!你的职差办的倒是顺利。对了、今日可是见到上官了?好相处吗?”
李高氏对南京城一点印象都没有,陈家坊之类的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哪怕是给她说秦淮河,她都不知道哪地方是干什么的。 秦淮河是什么地方?报到后过了三四天,高增诺才从同事的口中知道个大概。也就是这时候,李希强给他将去陈家坊就职后的主要任务给交代了下来。 整治秦淮河上的画舫、边上的青楼、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的小娼馆,就是过去后要开展的首要工作。 这工作有难度吗?刚听之时,高增诺并没啥感觉。可在与同事闲聊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接了啥活! 青楼娼馆云集之地,自然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下到在河道上谋生的力工,上到南直一带的文人骚客,一到晚上,就往哪地方扎。黑帮、青皮、以及南直的士绅贵人,都出没于此。一个画舫就是一个势力,一座青楼就是一方天地,整治这种地方能容易吗? 朝廷的新政规定,所有青楼女子的身份必须独立,对控制青楼娼馆的势力要打击和清除。什么龟奴、小斯,打手、青棍,帮会、老鸨都要给揪出来,让他们不再控制青楼女子的人身。还得打击取缔娼馆,不容许有明目张胆卖肉的存在。 这种事、政策好制定。可执行起来,很难理清楚,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回到家中,高增诺的媳妇也从别人哪里听到了丈夫要去上班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一个劲的劝他赶紧给局长说换个地方,怎么可以待在烟花柳巷哪? 换个地方?自己可是满口答应了李希强,要接过这份担子的,这时候再给人说想调换岗位,话能说出口吗? 硬着头皮,高增诺去了陈家坊巡检所上任。 陈家坊是城区的巡检所,所在的地方又是敏感地带,人员编制规模不小,暂定为一百五十人,目前已就位了八十多人。人手这块,看着还行,比当排长的时候,多了数倍。 但是看过目前已就位的人员配置后,高增诺只能摇头。八十人里,大多数是从南京各衙门口分流过来的旧式衙役,军中过来的复员军人算上自己,才四个。靠着这帮散漫的旧吏,能将工作干好? “舒队正,去将所里所有人员集中的前院,本官要训话。”
基本了解了一下情况后,高增诺让同样刚就位不久复转军人出身的巡检所第一中队长舒彦江通知集合训话。 通知下去了好长一会,所里的吏员七七八八的才聚到前院操场上。 看着眼前散散乱乱站立的手下,高增诺觉得,自己当卫所兵的时候,都要比他们有点样子。 “从今日起、全所上下、由三个中队长带领,早晨展开军训,下午整队上街巡查。不尊令者,效军纪从处!”
怎么当好巡检所长,高增诺不知道,但怎么带好纪律队伍,怎么整训人,高增诺作为曾经的基层军官,还是清楚的。所以,刚上任,他就准备将军队里的哪一套,照搬到巡检所的队伍管理上。 “巡检、咱们这是官差,不好用军队的哪一套吧?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平时难道早上就不巡街?咱晚上还要值班哪。”
说话的是从旧衙分流到这里的一个老衙役领班,现在的临时职位是九品副中队长,名字叫李炳。 “巡街和值班的任务好办,三个中队每五日抽出一个中队轮换值勤,值勤中队不参与日常训练。咱们是官差不假,但朝廷有明令、刑务治安人员是纪律队伍与军队等同,既然是等同,用军训之法作训自无不可。吃官粮要有个吃官粮的样子,不将你们身上的旧衙风貌改了,怎么实现国朝中兴大业?往后不要再提此等非议,否则开革出衙。”
在局里待着熟悉工作的时候,高增诺没学到什么专业技能,但对刑事局的定位还是了解了的。用军事管理的办法整训队伍,并无不妥之处,现在的刑事治安队伍管理,差不多都在这么搞。 维治秦淮河的重任,现在高增诺还没有想法,即使有想法,他也知道靠着手下目前的状态,是干不了正事的。当下最现实的是将队伍收整利落。 手下的这些人能适应类军事化管理和整训吗?管他能不能适应。不能适应让他滚蛋就是,李希强交代过,现有的队伍结构太复杂,裁汰一部分旧吏恶吏是应有之意。至于因为裁汰而出现缺员问题,不用担心,哪怕是没有复转军人补上,也可以从民间招人补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南京城中没有稳定工作的人多的是,当官差的机会只愁没有哪。 训了一顿提出反对意见的刺头,陈家坊巡检所队伍整治的工作随即展开。 一连搞了几天,高增诺感觉自己像是重回军营训练新兵一样。手底下的旧吏,身体素质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没人撂挑子走人。他们也就私下里埋怨说点牢骚话的本事,真要砸饭碗不干,还是怂着不行。 谁会和自己的饭碗过不去?光复以后、朝廷给吏员的待遇能说的过去,从九品的普通职员,一月也能领到二两银元以上的工资,这还不算其它福利。以前、哪怕去当战兵,也领不到这样的实俸。 当然、要是和有灰色收入的旧衙吏比起来,现在的这点工资不算啥。问题是,要是他们现在撂了挑子,不要说灰色收入了,就是现在的这份工资也挣不到。有灰色收入,是因为有一层官皮,没了官皮,你是个啥?街上的混混都不将你当个东西。 忍一忍吧!吃点苦,保住官身,上了街,还是一条龙,该挣的钱不会跑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官身受点罪就受点罪。这是忍受军训之苦的旧衙吏,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