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林卫初报道的时候，张雪桥已经在了，两人正在城门口集结队伍，一排排的士兵昂首挺胸，场面壮观，忽然让她想起来当年出征，时隔多年，却依稀发生在昨日。那时，她只带了十人，还记得母皇说：“你要走孤也不留你，但你可要想好了，此去山高水远，一切艰险后果自负，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年轻气盛，不知所谓，她指着母皇身后几人怒斥道：“我就算战死沙场，也不愿同那些蝇营狗苟躲在万仞宫墙中口腹蜜剑，尔虞我诈，我的剑，杀的是敌人，而他们，只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将刀刃伸向百姓。希望到时候，国破家亡之时，你们还能有今日这般运筹帷幄！”

一番话，振奋了三军，却得罪了满朝小人，所以她才会在母皇薨逝之后，举步维艰，不过短短两年，便来到了这里。若是当初，她不那么一意孤行，或许后来，祁寒与也不会死。“叶大人？”

她的思绪从九天外回神，才发现林卫初和自己说了半天的话，她一句也没听到。“抱歉，林都统你方才说什么？”

林卫初绷着一张脸，说：“皇后娘娘携后宫众娘娘去禅空寺祈福，我会带两队人走，届时安防事宜就由两位大人与我副将协助巡防。二位可有异议？”

他话音落，一名男子走过来，对两人道：“萧瑜见过两位大人。”

叶离恙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崇珏身边的护卫么……何时成了林卫初副将了？似是看出她心中疑惑，萧瑜笑道：“卑职本就是林都统副将，陛下见我年纪与九殿下相仿，便派卑职保护殿下，不过殿下前些日子将卑职遣回巡城营了。”

这崇珏又是在搞什么？文淑妃虽然以死，但崇恒却不会轻易放过他，怎能将萧瑜支走呢？遇到危险谁保护他？她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他的安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关心他做什么！“原来如此，护卫皇城安危，下官自是义不容辞，林都统大可放心。”

听见她的答复，林都统点点头，拉过萧瑜手中的马，翻身而上，转身对前方的士兵道：“出发！”

士兵整齐的让开一条过道，林卫初骑着马率先走在最前，她望着他的背影，满眼惆怅。她转头看向张雪桥，说道：“怎么，张大人亲自上阵？”

他这府尹做的可真清闲啊。张雪桥闻言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直接无视她话中的打趣，说道：“京兆府已经有四起无头公案了，实在无从查起，我打算从奸细方面入手看看会不会有线索。”

叶离恙挑眉，虽然有点天荒夜谈，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她看向萧瑜道：“奸细一事有线索了么？”

萧瑜无奈地摇头道：“除了知道奸细背后有月牙标记之外，没有任何线索，只有加强巡逻，见到有可疑之人多加留意就是了。”

刺客一定会再次出手，林卫初已经派人将封府暗中监视起来，只要一有动静便会知晓。真是个蠢方法，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萧瑜开口道：“其实这本就是巡城营的分内事，碍于皇命难违，二位随便巡视一圈走走过场就好，不必为难。”

按照林卫初的意思，根本就不需要大理寺和京兆府插手，他们能做什么，不添乱子就谢天谢地了，还破案？一群贪生怕死之徒！只怕是见到奸细跑的比兔子还快。皇帝重武，这些武将早就养成眼高于顶的性子了，看不起文官是常有的事，两人心里都清楚，却也无法辩驳。叶离恙两人在京中百无聊的闲逛，城中一片繁荣景象。张雪桥忍不住说道：“林都统为何不直接封锁皇城搜查刺客，若是奸细混出成，这还如何找？”

叶离恙笑道：“林都统自有他的打算吧。”

她大概也能猜到，目前为止，也只发现那一批刺客而已，还不能断定京中有其他奸细，封锁城门一来会让京城百姓人心惶惶，更有可能打草惊蛇，就算有刺客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那些刺客既然混进来，必定有任务，任务没有完成，定然不会轻易离去。而且若只有之前那一批刺客，他们现在全军覆没，后面必定还会有刺客混进来，林卫初大概是想来个引蛇出洞吧。“叶叶叶大人……”张雪桥惊呼一声，结结巴巴指着前方，脸色慌张。“怎么了？”

她顺着他手指看去，瞬间明白他的恐惧从何而来。只见人群中一男一女从这个方向走来，男子丰神俊朗，一袭白衣宛若神谪，女子白净柔弱，身材窈窕，正是封修臣与红大片。张雪桥将她认作了南烟，估计以为是南烟诈尸了。“张大人认得南烟？”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他，她记得南烟摔下楼面目全非，她都半天没认出来，难不成这位文质彬彬的张大人还是留霜阁的常客？张雪桥惊恐之余，回味过她话中的意思，顿时脸色发烫，他连忙解释道：“长生节那日在宫门口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

原来那天他也在宫门看好戏啊……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封修臣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一尘不染，仿佛与他身后的万里无云的天空融为一体。红大片脸色憔悴，眼睛微红，想来是哭过。“见过封公，不知二位这是要上哪去？”

张雪桥主动打招呼，神色还是有些僵硬，约莫还未从南烟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回过神来。封修臣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说道：“听闻南烟姑娘昨夜遇害，红姑娘想去看看，没想到在此遇见二位，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红姑娘？”

张雪桥还在迷茫当中，这不是南烟么？咋又变成红姑娘了？封修臣看了叶离恙一眼，似乎在询问她可有将红大片和南烟的关系告知他？叶离恙方才顾着打趣他，忘了说，忙补充道：“张大人，这位是南烟失散多年的胞姐，红大片姑娘，此次是来京城正是来寻亲的。”

张雪桥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红姑娘请节哀。”

红大片闻言眼眶一热，眼泪直打转，她强忍着泪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可否去看一眼小妹？”

“当然可以，你也算是南烟的家属，南烟姑娘的遗体现在在义庄，我带你们过去吧。”

红大片感觉涕零地就要跪下：“谢谢大人。”

“快快请起。”

张雪桥本想去扶，转念又想到男女手上不亲，又将手收了回来。张雪桥带着二人往义庄走去，发现叶离恙也跟在后面，他迟疑道：“叶大人这是？”

叶离恙负着手，面不改色地说：“巡城。”

她说完看了一眼封修臣，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她错开视线，四处打量周围的人群，好似真的在巡城一般。封修臣嘴角微微扬起，温和地说：“昨夜南烟遇害时，叶大人也在吧，不妨同红姑娘讲讲当时的情形。”

叶离恙心里一个咯噔，听他这意思，是要带她一起去义庄了，情形什么的，问张雪桥不是更清楚，难不成他发现她的小心思了？她张了张嘴，微微一笑：“乐意效劳。”

“那晚，我与殿下分别之后，沿着永安街道往叶府走，天太黑了，夜里带着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