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了几人，都是相同的答案。她一转身，却见那飞贼与张雪桥在争执。“十四，你为何要来李宅偷窃？”

张雪桥指着他，又气又怒。名叫十四的飞贼蹲在地上，手脚被自己的腰带捆住，有些不舒服的扭了一扭，“没钱了肯定要做啊！不做的话没有钱用。”

“你有手有脚，不会找活做吗？做这种事，你不怕掉脑袋？”

十四切了一声，不屑道：“干活这方面，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干活的。”

叶离恙皱了皱眉，上前问道：“张大人认识此人？”

张雪桥回过神，恼怒道：“认识，这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飞贼，京兆府抓了他好几次，每回都屡教不改。”

“这么说，你真不是凶手？”

叶离恙看向他，心中怀疑并未减少。“什么凶手？我东西都还没拿到手，你就跑进来，我哪来的时间去杀人？”

十四白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看傻子似得。“我说能不能先给小爷松开，我裤子都掉了。”

叶离恙瞥他一眼，对张雪桥道：“张大人，此人便交给你了。”

张雪桥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他说道：“叶大人我看还是算了吧，左右他也没偷什么东西，便放了吧。”

“为何？”

张雪桥走到她身旁，小声说道：“叶大人你不知道，这人在大牢里是个不安分的主，每次都将大牢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已才将他放了。”

大牢里那些狱卒没有不认识他的，起可气的是，他还撺掇那些狱卒赌博出老千。叶离恙蹙眉道：“那就不管了？”

“这……”张雪桥为难地看着她，随即会心一笑：“叶大人，此人既然是你抓住的，那不如你将他带回大理寺关押？”

两人默契地回头看向十四，后者脖颈一凉，“你们想干啥？”

叶离恙微微一笑：“那就照张大人所说的办。”

让他去祸害大理寺那群人，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大理寺恐怕没有京兆府的人好说话，看来有他苦头吃了。这家伙半路杀出，坏了她的好事，成功让凶手逃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哎，李纯安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杀？现在线索又断了。”

本以为，他是杀害南烟的凶手，但现在看来，凶手果然另有其人。“我看未必，凶手这是沉不住了，否则，早动手晚不动手，为何会在我们来了之后便出手杀死李纯安。”

叶离恙淡淡说道。“叶大人是说，李纯安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叶离恙微微点头，她掌握的线索比张雪桥多，一早就猜到这点。如果杀死义庄那四人的凶手是同一个，那么，从南烟的死，再到那幅画以及自己身上的纸条，几乎可以肯定，李纯安与那几名死者之间，定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李纯安与凶手是同谋，凶手得知他们来找过李纯安之后，就必定会有所行动。试探李纯安是假，引起凶手警惕是真，但她还是低估了凶手的歹毒。这一切，全都因为这个飞贼给大乱了。叶离恙抓起十四手腕上的裤绳，准备带他离开，“张大人，这里交给你了，在下先走一步。”

张雪桥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烟的案子还没解决，又出一桩命案。李纯安不比其他百姓，他在京中富甲一方，与不少达官贵族都有交集，想要敷衍了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叶离恙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看这飞贼浑身都不顺眼。而对方却满不在乎，双手提着自己裤头，悠闲地跟在叶离恙身后。嘴里念唱着：“这家铜钱口袋装，门上闪闪有金光，手捂耳朵心不慌，不料铃儿响叮当。”

“闭嘴！”

叶离恙牵着他，往家里走，若不是太晚了懒得跑去大理寺，真想把他丢进去。十四撇了撇嘴，“当官的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这么神气，可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哟。”

叶离恙冷笑道：“轻功这么好的小老百姓可真是少见。”

“哎呀，生活所迫，生活所迫，不过大兄弟你轻功也不错啊，比那些饭桶可强多了。每回小爷耍累了，就去京兆府大牢坐一坐，那些人还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呢，还不是小爷让着他们。”

“能让小爷服气的可不多，你算一个，竟然能追小爷那么远。”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将你送去大理寺了。”

十四乐呵呵道：“随便啦，这京城的大牢小爷还真没有没去过的，不过仔细想想，还是京兆府的伙食最好，合小爷胃口。”

叶离恙无语，不想再和他废话，一扯绳子将他拽进府里。不知为何，她感觉今夜比以往的夜更冷，冷到了骨子里。仿佛刚刚到来的春日，一瞬间又倒退了数月，回到了凌冽的寒冬里。远处隐约有哭声传来，带着嘶哑，带着几分悲戚。她疑惑的循着哭声找去，远远的看见一座六角亭中站着一名女子，池边的垂柳挡住她的视线，看不真切。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顾氏。她不是被囚禁在谢香园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她皱眉看去，顾氏依旧穿着华丽的着装，却已不复昔日的傲气，单薄的如一湖清水。顾氏前面还有一名男子，那个人是叶简。他背对着顾氏，看样子正要离开，而顾氏飞快的上前抱住他。这……叶离恙有些不可思议，这两人，当真不避嫌的吗？这么显眼的地方私会，真不怕别人看见？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管家忽然推开顾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氏跌坐在地，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都是混蛋！”

管家并没有理睬她，自顾自消失在游廊转角。顾氏像一朵枯败的鲜花，呆呆地坐在地上，她望向天夜空，月光轻轻落在她的侧脸。叶离恙正要离开，瞥见这一幕，猛地睁大眼，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犹如堕入冰窖。断断续续的画面从脑海掠过，几乎连成一线。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一个踉跄，险些跌坐下去。“你咋了？偷看人家把自己吓成这样，大兄弟你这胆子得练啊。”

叶离恙没有理他，连绳子都丢掉了，她一个转身，飞快的往沐屏苑走。“喂，你等等我！”

十四一边将裤绳系上，一边追着她跑。叶离恙飞快的跑回沐屏苑，找到王汉，他正在洗脸，见到叶离恙闯进来，吓得铜盆都大翻了。他正要去捡，叶离恙却开口道：“别捡了，王汉，你现在立刻去一趟端州，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