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牌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转眼不知坠入何处。叶离恙与封修臣站在一颗榕树下,远远的望着这一切。“为何不直接拆穿她?”
叶离恙道:“还不是时候。”
准确地说,她是还没想好怎么做,一旦拆穿红大片,真相大白,后果不是她可以承担的。她来,只是想确认红大片的真实身份,不过等真的确定了,她又迷茫了。柳树上嫩绿的叶子如一把大伞撑开,正好将两人的身影罩住。清风徐徐,吹起两人的发丝,在空中纠缠。两人离得这样近,叶离恙却始终不敢看他。“你如何发现她就是南烟的?”
叶离恙从怀中摸出那封信递给他,正是在客栈中发现的那封信。封修臣接过信,打开仔细看着。叶离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直在疑惑,为何这封信没有送出去,而南烟却先到了客栈。”
封修臣抬眸,看向她,目光落在在她开合的薄唇上,若有所思。叶离恙自然察觉到,她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看向远方,继续道:“后来,我从红大片的一些反应中,发现,她的与南烟有些相似。”
她没有仔细说明,总不能和封修臣说是看到红大片会下意识的往男人身上靠,说话总是带着几分惹人怜惜的眼神吧?在义庄时,她虽然哭的伤心欲绝,可她却连南烟的尸首都没看,这与她所说寻了十几年的执念,大相径庭。“当初叶淮光在大街上认出她,也并非偶然。他与南烟朝夕相处,甚至不惜为她隐瞒真相,可见叶淮光对她是真心喜欢,她的举手投足,叶淮光都一清二楚,绝不会认错。”
“再者,我今日又翻看了南烟带去客栈的衣物,太过朴素,不是南烟平日里穿的。”
封修臣微微点头,说道:“所以,你怀疑是南烟写信给红姑娘到客栈会面,红姑娘先到一步,而凶手将她误认为南烟痛下杀手。”
叶离恙道:“没错,甚至还有个更另一个可能……”南烟故意引红大片去客栈,做替死鬼,自己则已红大片的身份活着。做了这一切她完全可以离开,可她没有,叶离恙也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她看向封修臣,对方神色依旧淡然。她其实本可不必特意来揭穿红大片,却不由自主这么做了,她存了私心。希望封修臣能看清她的真面目……即便这样做,太过冒险。天气很好,太阳暖暖的,却有些刺眼。回去路过集市,她看见一盆昙花长势很好,便带了回去。沈氏院子的那盆昙花看起来有些焉了,恐怕开不出花来。崇珏一个人坐在门口,等着她回来。见她手里抱着昙花,高兴的迎上前。“离羊羊,这是什么草?”
叶离恙笑道:“这不是草,是昙花,因在晚上绽放,又叫月下美人。”
崇珏好奇的打量着所谓的昙花,嘟囔道:“月下美人,听起来很美,不过谁会守在夜里去看它开花。”
“是啊……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
沈氏为何会喜爱这种花呢。“你在说什么呀?”
叶离恙回过神,笑道:“没什么,今日好些了吗?”
崇珏忙不迭点头:“嗯!好了好了。”
“那就好。”
叶离恙将昙花放到桌上,拿起剪刀,修剪枝叶。等晚一些,便送去给沈氏吧。就在此时,细辛仓皇地跑进来,噗通跪下:“少,少爷,夫人她……”她声音凄楚,叶离恙心头下意识地一沉,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夫人……”一句话未说完,细辛已泣不成声。手中剪刀悄然滑落,她身上仿佛绑了一块巨石急速掉入井底,一直下坠,一直下坠。胸头传来一股锥心之痛,猝不及防的,疼到不能呼吸。她强压着这股疼痛,却发现越是压制,反而疼的越厉害。“离羊羊你怎么了!”
崇珏见她一脸痛苦,忍不住上前。叶离恙双眼赤红,猛地回头:“别过来!”
崇珏愣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她。叶离恙死死抓着桌沿,脑中不断轰鸣,心口疼的难以加复。忽然眼前一黑,她从凳子上跌倒在地,她紧紧攥着拳头,直接嵌进肉里,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里流出来。挣扎着想要站起,试了几次却还是无力的瘫倒在地。崇珏与细辛被这一转变惊得魂不附体。崇珏飞快的跑上来,跪在她身边急的直掉眼泪。“离羊羊你怎么了啊,别吓我呀……”“少爷,奴婢去禀报老爷。”
她刚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裳被人拉住,她惊惶地低头一看,正是叶离恙。“别,去。”
叶离恙艰难的说完,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大颗大颗汗珠,顺着脸颊蜿蜒滑下,滴落在地上。崇珏抓起她的手,软糯糯地道:“离羊羊,你要是难受就抓我吧,你手流血了。”
他的声音仿佛隔了好远好远,仿佛历经千山玩水,从天边传来。落在她的耳中,却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过了片刻,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崇珏急切的面孔,她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她挤出一丝微笑:“我没事了,多大的人了,别哭。”
“你吓死我了。”
崇珏见她真的好了,破涕为笑。“细辛,走吧。”
细辛还在茫然中,听见她的话,一瞬间又回到现实,眼泪夺眶而出。“少爷你……”“无妨,走吧。”
一走进沈氏的院子,悲伤地气氛笼罩了整个院子,下人哭泣的声音都有些嘶哑。沈氏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静恬安详,床头一盆昙花叶子枯黄,无力地垂下。太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昨日还满面红光的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给她一种雨过天晴的错觉。没想到今日便大雨倾盆,将她淋了个措手不及。经过方才的缓冲,她心里平静了不少。相比见到顾氏的遗体,更令她印象更深刻的是细辛那一声绝望的凄喊。给了她太大的冲击,才导致她没来的急控制情绪。世事就是这样,从来不提前给你预示。“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