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的售货员终于明白了武阳承究竟要买什么，他的脸上露出纳罕神色。

“你，要买这个？”

售货员盯着武阳承，一字一顿地问，仿佛面前的这个小伙子做了什么古怪的事情。

这一问，弄得武阳承浑身不自在，手不知往哪儿放，手里的钱更不知往哪儿放。

“难道药店不就是卖药的吗？”

武阳承心说，他的眼神顺着售货员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柜台上的架子上，真真切切摆着他打算买的东西，可那售货员为什么用那样一副奇特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老子要的就是它！不知怎的，一股男子汉的豪气忽然从武阳承的身体里向上窜起，直冲他脑门，一瞬间，刚才心里的那股子胆怯、害羞一扫而空。

声音朗朗，吐字清晰，应该是120%的标准普通话：“是的，老……我，要买这个东西，给我来一个，给你钱。”

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手也有地方放了，更重要的是，手上的钱马上也要到它应去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难以遏制的大笑爆发在武阳承耳畔，把他的耳膜震得都有些疼。售货员蹙在一起的五官忽地展开，让人不禁有点担心它们会不会从他脸上甩向四面八方。

这很好笑吗？武阳承有点懵。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触碰到了眼前这位既不算年轻也不算多老的售货员的笑点。

光笑也就罢了，售货员还不住地挥舞着双手，好像单单是笑，还无法充分发泄出他内心的感受。

但正所谓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仰天大笑加上手舞足蹈，很容易碰着不该碰的东西，售货员一不留神就把面前那个放在柜台上的架子给碰翻了，架子打着跟头从柜台上掉落下来，带着上面的那些个方方正正的小纸袋，稀里哗啦地扑向武阳承站的那个位置。

武阳承见势不妙，慌忙向后躲闪，还好，动作够敏捷，无论架子还是小方袋都没有沾他身上，但全都洒落一地。

这位发现自己惹了麻烦的售货员急速收起笑，五官重又堆向脸部中央，这回，五官搭配给人的感觉似乎比之前更为紧凑，刚才舒展到可以跑马的印堂，𣊬间缩成了一根竖线。

“哎呀！不好！”

售货员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唯一的补救方式就是赶紧连架子带货一块拣起来。

真得庆幸，这位售货员卖的不是玻璃瓷器一类的易碎品，要是那样，那么他今天是死定了。

掉了一地的内装“安全帽”的小纸袋们，经历此劫，不会对它的使用功能有任何影响，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不过，要想恢复原位，还得费点弯腰的功夫，一个一个捡起来。

售货员瞎嘚瑟，自然与武阳承无关，但人家在自己脚边弯腰拾拣东西，不伸把手似乎也不符合武阳承的脾性，于是他二话不说，低头也跟着拣。

这是他此生头一次接触这个奇怪的小玩意儿，过去从来没有碰过。

那他究竟会不会用呢？这个还真说不好，许多事情都是这样，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武阳承在这方面的经验，撑破天也就是隐约“见过猪跑”，至于当时究竟是怎么跑的，你还得问他去。

至少他现在有点底气，“见过猪跑”的经验让他有自信说，即使是头一次触及这个方方的纸袋，甚至方袋里面的“安全帽”他还没见过人家本尊的模样，但他确信自己完全可以自如驾驭。

不一会儿，地上的东西都拾起来了，售货员把架子重新支好，再把那些刚刚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的小方袋子一一码上去，再扒拉扒拉齐，扶一扶正，一切就各就各位了。

就在帮售货员往起捡的时候，武阳承已经明白刚才他为什么笑得那么惊涛骇浪了，拣起来的一张纸上分明写着：“计生用品，免费领取。”

也就是说，这所药店里所有的药都是需要花钱买的，除了这个架子上的这些小方纸袋里装的东西，人家叫做“计生用品”。

这么说，那个这些日子一直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玩意儿，竟然是“免费领取”的。

“我咋一直都不知道呢？”

他问自己，当然，这是心里想的，他没有出声。

可那个售货员却像是有“他心通”的功夫，就如同听着了他武阳承在肚皮里跟自己说的话，张口回应道：“知道这事的是你爹妈，凡是生过孩子的父母都知道，这是基本国策，国家让大家都省省，既然有这样的要求，那当然就要给大家行方便了。”

爹妈都知道，但别的知识可以教，这方面的知识，咱中国人还远没到老辈小辈可以放到桌面上掰扯一下的地步。

“这笔钱省下来了！”

搞清原委，武阳承头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晚上加班，一定要买两包方便面，阚伊龛一包，自己一包，吃舒服了，才能更好地加班呀。

事到这会儿，武阳承也坦然了，他大大方方地冲售货员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东西不用花钱买，国家确实想得太周到了。”

售货员听着，连连点头，脸上又舒展开来，那神情好像武阳承夸的是他似的。

“那就给我来一个吧。”

武阳承顺水推舟。

“哦，好的。”

售货员口中应着，手里还在码那已经摆放十分齐整的货。

“你给我呀。”

见售货员有点磨叽，武阳承的口气带了点急。

售货员先抬起眼皮，再伸出一只手：“对呀，你先给我呀！”

这句话把武阳承给弄懵了：“我给你啥呀？”

刚才的一番对话，让他早就在心里把自己的那点钱派了其它用场，这会儿见售货员又伸手出来，他必须百厮不得骑姐。

“结婚证。”

售货员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字，这三个字就像一盆冷水，忽地泼了武阳承满头满脸。

“我……我还……，嗯，没有那证就不能给吗？”

武阳承话音未落，售货员又是一阵爆笑。

“你开什么玩笑？国家免费给那是落实基本国策，不是让你们小年青随便撒牛毛的！懂不懂？”

售货员有口音，嘴里说的是“撒牛毛”，他的实际意思其实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