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钢的眼前忽然变得一片真切，他头一眼看到的就是赵乃驰那撇着的小嘴，那副模样，没有哭也跟哭差不了多少。

　　“傻孩子，爸爸又没事，你哭个什么劲呀。”

这回赵钢说的是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底气十足。

　　“谁哭了？我才没哭呢？您眼睛究竟有没有事啊？”

赵乃驰边说边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死命地看赵钢的眼。

　　赵钢眨了眨眼，微微一笑，伸手杵了一下赵乃驰的小鼻头，用她小时候再熟悉不过话逗她：“点亮——灯泡！”

　　也许是小时候玩的次数太多了，形成条件反射了吧，赵乃驰想都没想自己现在是在哪儿，便下意识地瞪眼、张嘴、吐舌，当年，她的这个小表情，就代表“点亮——灯泡”。

　　做完，赵乃驰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公共场合，四周还有人看着呢，她迅速收起这副滑稽的表情，用手掩住了微微羞红的脸。

　　赵钢还没顾上笑，就被身边忽然爆发的一阵猛烈的笑声给惊到了。

　　侧脸看去，正是刚才不放自己走的那个女的，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站不住脚。

　　“你们这对活宝父女，真要笑死我啦！现在我相信你刚才不是故意的啦，你一定是想逗一下你闺女，才不小心碰到我的，对吧？行了行了，你们玩吧，我也该走了。对了，警察同志，刚才是我有点叫真儿了，其实啥事也没有。给您添乱了，抱歉抱歉……”

　　边说边摇摇摆摆地走开了，这会儿的口气听上去让人舒服多了。

　　爸爸既然能准准地戳到自己的鼻头，说明他眼睛显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赵乃驰不放心也没有理由。

　　“你看，爸爸的眼睛多棒！”

这回赵钢说得颇有底气。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赵乃驰：“刚才跟你抱抱的那个小朋友是谁呀？”

　　赵乃驰笑嘻嘻地说：“哦，她就是飞飞姐，我们在开幕式上一起拉小提琴。飞飞姐可好了。”

　　赵钢再往远处打量，早已不见了那个“飞飞姐”的踪影。他隐约觉得这个“飞飞姐”似乎有点不寻常，却一时想不起究竟不寻常在哪里。

　　等送赵乃驰回来时，赵钢没敢再自告奋勇，而是让乔一巧去送，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眼疾可能还会再犯，贸然行事，不但会让家人担心，还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乔一巧回来后，特别兴奋，因为她有机会现场看了一次奥运会开幕式的彩排，那场景实在太壮观了！

　　“你没亲眼看，实在是可惜！”

乔一巧直啧舌。

　　“在电视上看还能看到特写画面呢，等开幕那天我再好好欣赏。”

赵钢当然觉得遗憾，但乔一巧看到的也不过是彩排嘛，正式开幕的时候，一定会更精彩。

　　赵钢更关注的，还是女儿赵乃驰：“看到咱乃驰了吗？她表演得怎么样？”

　　乔一巧一拍手：“孩子的表现别提有多棒了，虽然看台跟舞台离得远，但在大屏幕上能看见特写，给她们俩孩子的镜头可多了。”

　　见赵钢表情略显不解，乔一巧忙解释道：“她跟另一个女孩子一起拉协奏曲《歌唱祖国》，一个孩子的背景是天安门广场，另一个孩子的背景是雪域高原，象征全国各地的小朋友心向祖国，心向奥运。俩孩子都特别棒，长得也非常默契。”

　　听了“默契”这个词，赵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形容人长得样子，还能用这个词。

　　“怎么说呢，这俩孩子长得尽管像，但各有特色，各自有种不同的气质，而搭配在一起，效果出奇得好，你就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俩人搭配得这么完美，再换了别的孩子来，就出不了这种效果。”

乔一巧说得兴奋盎然，手舞足蹈，“这就是我说的‘默契’的含义。”

　　赵钢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引发了好奇心：“你在现场拍没拍照片呀？”

　　“当然拍了，拍了不少呢。”

乔一巧把手机拿给赵钢看。

　　果然，照片上的赵乃驰美丽而优雅，沉静又略显稚气的神情，显得格外可爱。

　　“那个小朋友呢？有照片么？”

赵钢问。

　　乔一巧拿过手机翻了一下，指着一个模糊的侧影说：“就是这个孩子，我只顾拍有咱孩子的画面了，没专门拍她。”

　　那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五官尽管看不很清，但显而易见十分精致。

　　“她是叫飞飞的那个女孩吧？我听乃驰说过。”

赵钢嘴上说着话，心里怦然一动，“她大名叫什么？”

　　乔一巧想都没想便答道：“对，她小名叫飞飞，大名叫也飞……”

　　“也飞？”

赵钢一声惊叫，吓了乔一巧一跳。

　　“那她姓什么？姓赵吗？”

赵钢急切地问。

　　他的样子让乔一巧大惑不解：“咦？你认识她？不可能呀。她姓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赵钢的脸上顿显失望，他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却没张开口。

　　“这孩子姓啥我不知道，她妈姓啥我可知道，我们一起去水立方的时候，碰上个卖奥运纪念品的，一张口就弄了个大笑话。”

乔一巧转了话题，却把赵钢弄了个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她妈姓啥？奥运纪念品？大笑话？”

赵钢怎么也把这几样东西拎不到一个篮子里去，他倒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下大巴车，就听路边的一个小贩在喊，‘北BJ京-欢欢-迎迎-你你，瞧一瞧，看一看……‘他这边还没说完，咱家乃驰和那个也飞俩小姑娘就突然一起爆笑起……”

　　赵钢听得愈发云山雾罩：“这都哪跟哪呀？”

　　“你猜俩小姑娘笑过之后，异口同声说了哪句话？”

乔一巧的兴致则愈发勃勃了，歪着脑袋继续发问。

　　赵钢更猜不着了，他无奈地一摊手，对笑得快要喘不上气来的乔一巧说：“恕我愚钝，实在猜不出。”

　　“他在叫我妈的名字哎！”

乔一巧好容易止住笑，说出这么一句。

　　赵钢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乔一巧总算安静下来，她发觉赵钢完全没有明白自己说的，便一字一顿地细说：“那个小贩卖东西，他喊的是，‘瞧一瞧’，这是我的名字，乔一巧，咱家乃驰笑的是这个。小贩又喊，‘看一看’，你说巧不巧，这是也飞妈妈的名字，‘阚一龛’，那也飞笑的是这个。俩小姑娘几乎是异口同声。”

　　说到这里，赵钢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