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钢在井下安全搞培训，被撞得头破血流，让矿上的人都知道了，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恐慌。　　矿山里就是这样，对跟安全有关的事太敏感了。　　赵钢这里也有为难，在单位还得进进出出呢，他这脑袋上的大紫包着实有些扎眼，要是缠上绷带，紫包倒是看不见了，可那副样子恐怕更吓人了。　　赵副主任吃惊不小，也觉得挺蹊跷：“你的那顶安全帽是质量最好的，别人都没事，怎么把你给砸成那样了？”

初听到这话时，赵钢脑子里正想着别的事，没有太在意，回过头来一琢磨，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他问赵副主任：“我的这伤跟安全帽没关系，不过你说我的安全帽质量好，那其他工友的安全帽有什么问题吗？”

赵副主任听了，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吭哧了一会儿，才勉强说：“你是领导嘛，当然要不一样，咱们矿上都这样。”

赵钢没吭声，私下里把小五子找来。　　这次在井下搞安全培训，严格说来，他赵钢是要承担责任的。　　差点出了人命不说，他自己还弄了个乌眼青，狼狈透了。　　不过，小五子尽管遇了险，吃了亏，却也不敢多声张，毕竟他之前总是吹牛皮，说井下的安全设施他全能搞定，没有他玩不转的。　　这回好，自己把自己锁进了密封的救生舱里，却出不来了。　　不但出不来，连在里面怎么打开供氧设备也不会，让他大受了一番险些憋死的罪，　　常受欺负的工友们觉得挺解气，小五子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不敢告赵钢的状。　　反正最后传到苗妙喵耳朵里的，都是对赵钢有利的话，什么“关键时刻临危不乱”，什么“奋不顾身勇救工友”。　　苗妙喵从来不是个喜欢管得过细的人，做事一贯大而化之。　　花大价钱进了那么些救生设备，却一直没有启用，他事先并不知道。　　直到赵钢带着六位工友死里逃生，他在明白这些家伙什确实好使之余，才知道过去的好多东西竟然都没有开过封。　　既然有赵钢这位精通外语的安全总监，老苗现在就更不担心这块了。　　赵钢在井下搞安全培训，苗妙喵当然大力支持，即使有点小闪失，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小五子见到赵钢，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不，似乎比以往还要加个“更”字。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回赵钢成了他小五子的救命恩人了，况且人家是在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情况下，实施的救人，小五子不知所以，但还是十分感恩。　　赵钢要小五子把安全帽拿来，小五子一脸诧异地看着赵钢一手拿一顶安全帽，相互使劲一磕，结果小五子的安全帽一劈两半。　　“这是啥玩意儿啊！”

赵钢没想到会这样。　　他让小五子再拿几顶工友的安全帽过来，挨个一磕，结果比小五子的那顶还糟，一个个碎成了好几块。　　“你别操这心了，去看看新车吧。”

赵副主任把车钥匙交给赵钢，然后去收拾满地的塑料碎片。　　周末回家不用挤长途车了，自己开车回去，这下可是爽多了。　　跟乔一巧一说，她高兴之余，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赵钢开车手生，忽然自己“有没有司机啊？”

乔一巧的这话，听得赵钢心里先是一阵哂笑，接着就是一股辛酸。　　还“有没有司机”，连这十几万的车，也是苗妙喵格外开恩给他赵钢单配的，本来按赵钢的级别，是不能配车的。　　闻着车里老大的化学味道，赵钢鼻子和嗓子眼里都有些发痒。　　新车里有味，赵副主任倒是好心，给喷了不少空气清新剂，不过这玩意儿的功能顶多只是遮一下味，该有毒还是有毒，该熏人还是熏人，况且几种味混到一起，反而更难闻。　　“得了，把车窗给打开吧，就这么通着风。”

赵钢冲赵副主任挥了挥手。　　这时，那部劳斯莱斯里那股极诱人的味，在赵钢的脑海里飘了出来。　　他耸耸鼻子，那味消失了，鼻子里剩下的还是那股奇怪而又令人不快的气味。　　赵钢原定中午吃过午饭就动身回去，下午半天就算请个临时假。　　不料要走的时候，赶上地方突击进行安全检查，正好是他份内的活，一拍屁股走人显然不合适。　　赵钢倒真不怕来检查的，这段日子他业务越来越熟，本来硬件就不错，他再把软件强化一下，矿里的安全水平整体上提升了一大块，绝对禁得起查。　　不过，检查组似乎对检查并不十分上心，东扯葫芦西扯瓢，屁股死沉。　　赵钢急不得恼不得，也无可奈何。　　小五子趁人不注意，扒在赵钢耳边道：“看出来没？人家是惦记着晚上跟您喝酒哩。”

一个人开那么远的道，路不熟，车况也不熟，不由得不让人捏把汗。那就没辙，只能跟着耗了。　　左拖右拖拖到了晚饭的点，赵钢只得留客。　　果然，小五子说的一点没错，一请就应，人家一点都没客气。　　等到酒席结束，已是深夜，赵钢菜没吃几口，灌了一肚子酒。　　下午在矿上，好多项目都没检查到，这会儿在酒桌上却开始检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检查，就是表态，而且是拿酒表态。　　“干了这杯，这一项我就算你合格。”

你说这合格是容易还是不容易？　　客人走了，赵钢晕晕乎乎坐在那里，心里犯起了嘀咕。　　如果中午动身回家，开得再慢，这会儿也到家了。　　可这一耽误，好好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这是工作，是养家糊口的营生，来不得半点含糊。　　多亏有了这个工作，家里的房贷才算没有断，哪敢掉以轻心。　　正想着，乔一巧的电话打过来了，声音里满是焦急：“你倒是到哪儿了？也不来个电话告诉一声，这一晚上的，我怕打扰你开车，也不敢打给你。什么时候到家呀？”

赵钢赶紧道歉。　　这一下午一晚上都陪着客人，别说赵钢把给乔一巧打电话的事忘了个精光，就是不忘，也不方便打呀。那也显得太不礼貌了。　　“我，我还没动身呢。下午临时有事，一直忙到刚才，这才忙完。”

“又喝酒了吧？”

乔一巧显然从口气上就听出了赵钢这边的情况，一问一准。　　“喝了点，哦不，喝了不少。”

赵钢一如往常地实话实说。　　乔一巧轻叹了口气，显出几分失望：“你喝了酒，这会儿又这么晚了，就别往回赶了。在宿舍好好休息吧。”

谁知乔一巧话音没落，边上就响起李浩宁的声音：“不行，妈妈你说话不算数！爸爸今晚必须回来，要不我怎么跟老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