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既然意晚妹妹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应当按宫规来办,给这皇城众人做一个表率。”
杜涵薇的嘴角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一次若是她成功处罚了云意晚,不仅可以在整个皇城树下行事无私的威名,而且还能让大家知道,她杜涵薇比云意晚高一头。一举两得之事,她有什么不高兴的理由?云意晚面无表情地听着杜涵薇的话,好似她嘴里的主角不是她一样。这一次牧寒没有开口,他在等,等云意晚开口求他。只要她求他,无论是犯宫规,还是其它,他都可以保她无事。反正这宫规是随他心意而定,他想改也不是不可能。可他等了很久,等到她快要被带下去时,还是只字未提,这让他再无法淡定。明明以前,她只要会有被处罚的可能,都会向他撒娇求情,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看着云意晚就要离开他的视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站住!”
即使不用侍卫押解,云意晚也是主动行走,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这里已经没有让她留恋的人了。在听到牧寒的话后,她身后的侍卫停住了脚步,并转身面向牧寒,可云意晚并没有。她的脚步还在不停地移动,好像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牧寒看着她的状态,更加急了,“云意晚,给孤站住!”
她的步伐依旧没有停止。牧寒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云意晚身前,“你闹什么?”
云意晚行了半身礼,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妾若是惹怒了君上,妾在这里先行请罪,还请君上宽恕,若还是不解气,妾愿受惹怒君上的刑罚。”
这是她第一次强调自己与他的身份,也是第一次看透了这世间的凉薄。原来什么都可以作假,就连感情也是,那这样的世间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君上……”牧寒嘴里的难以置信是难以掩饰的,“你不是一直叫孤‘牧寒哥哥’的吗?”
云意晚道:“以前是妾不懂事,冒犯了君上,以后再也不会了。”
牧寒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听到云意晚嘴里吐出“冒犯”二字,这样的词不该属于她。“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愿去看宁夕舞吗?他继续道:“你是不是因为宁夕舞那个贱人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是,那孤可以陪你去看她一眼,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云意晚在听到“贱人”那个词后,双手紧握成拳。人家对他的一腔深情到底是被轻贱了,他到底凭什么可以这般高高在上?就凭着别人对他的爱吗?“啪……”在牧寒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云意晚的怒意再无法压抑了,手势由拳变掌,直接重重地扇在他的脸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嘶吼的声音让她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可她依旧没有停下,“这就是夕舞姐姐不想看到你的原因,也是,你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看不到别人的好,对你有用,你就捧在掌心里;对你没用,你就可以一脚踢开,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爱!”
在她打下那巴掌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傻眼了,包括杜涵薇也楞住了。谁也没想到一直温顺的云意晚,会做出打人的事,对象还是这北苍的霸主。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云意晚的嘶吼。牧寒也没有开口,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脸,对方还是一个女人,可此刻的他却不能做到生气,更多有的是害怕。不知何时起,云意晚对他的看法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害怕,怕她会离他越来越远。“我……”这是他第一次称“我”,语气之中甚至有些颤抖,他不能让他害怕的事成真。“你不要这样,你想让孤去看她,孤就去,孤并非薄情之人。”
牧寒拉上她的手,想带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反正他不是第一次向她服软,多一次又如何?“君上……”杜涵薇的语气里全是不甘,云意晚犯了宫规,还打了他,他竟然就因为她生气了,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凭什么?嫉妒的火焰在她的眼里燃烧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将她吞灭。云意晚听到杜涵薇的话,连忙将牧寒的手甩开,“别碰我!这样的你,不值得夕舞姐姐有丝毫留恋,正好,她也不想见你。”
“你到底还要怎样?孤可以一直包容你,可你不要一直挑战孤的耐心。”
在场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与她的脸都丢不起。“既然不想忍,那便不用忍了,君上可以贬了妾,也可以将妾遣返南浔,省得污了您的眼。”
这个北苍她已经看透了,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回南浔,可她不能。当下的局势她不是不知,她不能成为危害南浔的祸端。对于家人,她赌不起。牧寒道:“依晚晚的意思,你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孤了?”
“对。”
云意晚绕过他,直接奔往她将要承受惩罚的地方。身后传来牧寒略带怒意的声音,“既然你可以这般无情,那你想要求孤的时候,也别怪孤无情。”
北苍攻打南浔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之中,他知道她不会无动于衷,他就要看看,她到底能坚持到几时。云意晚无言,默默往前走,侍卫紧随其后。她的心中全是懊悔,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发现牧寒是这样一个人。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视人命如草芥,不光挑起与其它国家的纷乱,还罔顾人命。她的人生中,为什么要遇到这么一个人?她最终没有逃脱惩罚,身上被打了三十下,每一板子打在屁股上都有如皮开肉绽,让她冷汗直流。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打,以前她纵使再如何顽皮,云中天与周雨媚从未对她用刑。现在的她却在这异国他乡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伤害,若是他们得知,心会有多疼?待她被人抬回雪云宫时,一个更大的噩耗传来了。才刚到宁夕舞的寝殿外,云意晚就听到里面传来响亮的哭声,何其哀切!她不顾自己刚承受戒条的身体,直接从宫人们抬着的轿子里冲出,跌跌撞撞地跑进殿内。塌前跪倒一片,大家都在哀嚎。他们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不重要,现在有的就是一群对死者表达悲悯的过客。他们听到云意晚闯进的动静,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宁夕舞的贴身侍女紫烟,脸上还流淌着泪,哽咽着说:“云妃娘娘,我家娘娘殁了。”
一时间,云意晚的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她不住地摇头,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流淌,直接冲到紫烟面前,拉着她的衣服,摇晃着紫烟的身子,“骗我的是不是?我就走了这么一会,她怎么就出事了!不可能……”紫烟知道云意晚和她家娘娘交好,肯定无法接受,“云妃娘娘,是真的,请您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夕舞姐姐没事的,我节哀做什么?你再诅咒姐姐,我让她罚你。”
她不相信,好好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她趴在宁夕舞的塌旁,抓上她的手,“夕舞姐姐,你快醒醒,紫烟在诅咒你,你起来骂她一顿,下次她就不敢了。”
可是,久久不见宁夕舞有什么反应。她的脸白到了极致,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笑。明明都已经面对死亡了,为什么还要笑?这是云意晚一直不懂的。云意晚不能接受这般美好的人,就这么离开了她的世界,明明之前她们还一起赏花,一起说笑,怎么说没就没了?她开始疯狂摇晃宁夕舞的身体,没了主人意志的支撑,自然是随她摆布。可无论怎么做,宁夕舞都没有再睁开眼睛,而且永远也不会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