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出差的小县城位于川南长江边上,这里出好水,也自然出好酒。在外几日,他一天三顿差不多有两顿饭被人拉上酒桌,灌得头昏脑涨。 有时候他就感慨,自己继续在这行干下去,说不准哪天就酒精肝脂肪肝倒在工作岗位上。 等到客户的货款打到公司帐上后,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但对方却不肯放过,依旧拉他喝了一台大酒。 等到许宁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客户的司机拉到成都,外面已经黑成一片,看时间已经夜里一点。 酒醉未醒,头疼得要命,身上疲倦得仿佛散架。人到中年,工作不易,生活不易。 家中所有的灯都亮着,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曾曼正襟坐在沙发上,依旧手捧着平板电脑。 许宁忽然有火升起:“你知道我今天晚上回家,一直在这里等?摸究竟什么意思,无声的抗议吗?”
曾曼惊讶地抬起头:“我没有呀。”
许宁酒气上涌,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憋闷完全爆发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上次那什么狗屁老王的事情出了后,我吼了几几句。你还委屈了,你这前几天都不跟我说话。现在更是大半夜不睡坐客厅里非暴力不合作了,甩脸子给谁看?搞清楚了,非过错方是我,你还不满了,就因为我这段时间没有低声下气跟你道歉服软,我在外面又没有隔壁老王。曾曼,你这是对我的精神折磨!”
曾曼一脸疑惑:“我没这么想啊。”
但许宁已经摔门进卧室。 曾曼满头都是雾水,什么无声的抗议,什么精神折磨,有这么严重吗? 她并不是在等许宁,实在是刚才那本小说实在太精彩。故事开篇说的是一个都市上班族正在玩电脑,忽然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主角心中一阵迷惘,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吸引力,让他把手指放在鼠标左键上,然后他在YES上轻轻一点,瞬间被传送到《生化危机》的世界中…… 紧张、刺激、悬念一波一波推着读者跟着故事向前,欲罢不能,让曾曼从六点一口气读到现在,怎么都丢不下。 回想起许宁刚才酒精上头时所说的过激的话,她有点无奈,想要解释,那边照例传来前夫轰隆的呼噜声。 曾曼和文字打了一辈子交道,读了这么多天书,在阅读的过程中,她忽然想起去单位时那个大领导说的话,你们都是作协成员,没钱就去写网络小说赚稿费啊。 许宁收入颇丰,而她对于金钱也没有什么想法,有钱就多用,没钱就节约些。 她一辈子都对家长、师长、丈夫言听计从,一切的偶被别人安排。但今天她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内心忽有所动“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她想表达,想倾诉,她想写些什么。 或许网络小说是一个不错的说出自己所思所想的载具。 新鲜事物,新的艺术形式,多么的美妙啊! 美好的事物,请你为我停一停吧! 至于她和许宁的那点矛盾,好象不是那么重要。 其实,曾曼一直在等着许宁回家,那是因为明天是她和许宁的结婚纪念日,她想和前夫商量该怎么过。 她想起十八年前她和许宁大喜的日子,面上露出笑容,心中和许宁的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要想不挨刀,必须有绝招。 这绝招就是爬树。 美美睡了一觉,许宁醒来,感觉自己又化身充满电的南孚电池。他九点准时去公司,把这次出差的尾给扫了,当着团队的人说,某人想用公关危机和回款逼我许某人打掉门牙和血吞,认栽服输,未免太自大。货款我一分不少收回来了,至于公关危机,也就这两天的事情,看我杀他个干干净净。 说完就在林岳铁青的脸色中仰天大笑出门去,继续到医院公关刘秀丽女士。 刘女士对自己有好感,甚至有企图,他内心中倒是挺得意的。你有企图,我就有办法拿捏,反正守住最后底线就行。不然,那后果成本太高,谁他妈承受得起? 见许宁过来替换高倪娜,刘女士显得很兴奋,早早就就跑到楼下长椅上等着。这几天成都大降温,天气忽然从四十度降到二十度出头,甚是凉爽。刘秀丽化了浓妆,身上穿着艳俗到极处的范思哲套装,烈艳红唇,咄咄逼人。 前段时间她住院的时候都是素颜,此刻恢复成高倪娜所说的妖艳女子。 许宁心道:这女人素颜倒是一般,可收拾收拾,倒挺美的,真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见,年轻就是美好。 “美女你不在医院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住医院快一周了,有点烦,想出门逛逛街。”
“美女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可好些了,你的脚不是烫伤吗,能走路?”
“基本上好了,你知道咱们女人怎么养病的吗?”
“怎么养?”
“吃东西和说八卦,尤其是八卦,那可是治疗一且疑难杂症的良药。不然,女人怎么那么喜欢约着闺密逛街聊天,从街头吃到街尾,又从街尾吃回街头。折腾上一天,什么病都好了。许宁你如果要想让我早点出院,那就陪我逛逛,说说话儿。怎么,不愿意?”
刘秀丽眼波流动。 许宁:“能够陪同你这样美丽的女士,那是我的荣幸。”
于是,二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刘秀丽嘴也不闲着,一口气干掉了一份凉粉,一杯奶茶,一块臭豆腐,一串烤鱿鱼。又说了自己的家庭情况,说她是独女,母亲从小对她要求很严格。这个严格的要求并不是指学业,而是言谈举止和穿着打扮。比如见了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才得体。衣服该怎么穿,坐姿站姿该怎么样,妆应该怎么画才好看。如果让她看到此刻正在街上啃串儿,不知道会惊喳喳叫成什么样儿。 许宁忍不住调侃说令堂这是要把你培养成淑女啊,是不是还想让你嫁入豪门。 刘秀丽点头道,是啊,我妈说,咱们女人天生就是依附于男人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事。当年我很叛逆,理解不了老娘的话。你让我穿漂亮衣服,我偏偏一身校服从中学穿到大学;你让我化妆,我偏偏一头短发,整天在外面日光浴,把自己晒得跟个猴儿似的。假期回家,我妈见了我就骂,问我“怎么一个人回来,有脸吗?我了解过了,你们班好几个富二代,你为什么不追一个,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苦笑着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说得都对,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是十八十九岁,我却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其实,我内心中也是渴望爱情的。 说到这里,刘秀丽忽然停下脚步,痴痴地看着街边一棵芙蓉树。正值芙蓉开放的季节,红得粉的,高低俱出彩,深浅各不同,引得蜜蜂嗡嗡乱飞。 刘女士伤感地说:“我喜欢这花儿,以前我们寝室窗外也种了一棵,有男生爬在树上,摘花扔进来,为他倾慕的女生唱着情歌。我们宿舍的女生都收到过花儿,惟独我没有,谁又看得上我这个土气瘦黑的黄毛丫头呢?许哥,你能为我摘一朵下来吗?”
我们的许哥老江湖一个,哪里还听不懂刘秀丽在说什么。摘花就摘花,我许宁也不是个道德家,你刘女士二十来岁年纪为钱嫁给五十出头的土老肥,谁也不比谁高尚。你想角色扮演,我陪你就是,只要把姑奶奶弄出医院,咱们就江湖不见。 当下,许宁就西装革履飕飕飕爬上树,随意挑了朵,腾一声跳下。 刘秀丽仿佛被他突然跃下吓了一跳,双手捂嘴,惊喜得狐狸脸儿微红:“我愿意!”
许宁心中腻烦:什么我愿意,想哪里去了?妹子,咱们角色扮演不兴这么投入。 刘秀丽忽然泪眼涟涟:“真好啊,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