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曼赶到机场,进了候机大厅却有点蒙,不知道该去哪里。 原来,她以前所在单位经济效益差,平时也不搞团建。即便有,大多在成都附近两小时车程范围内。又做了几年家庭主妇,已经有十年以上没乘过飞机。现在的社会发展速度可谓是日新月异,就在两年前,连火车都取消了纸质车票。至于飞机出行该怎么弄,她竟是满头雾水。 正要找人问,高海洋就跑过来:“曼姐,曼姐,跟我来。”
曾曼见到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多年没来过机场,都不知道该走那道闸。”
高海洋热情地介绍起来,说,咱们坐的是东方,英文字母简写是MU,你看上面的牌儿,找到M就好。就领着她去取登机牌,取登机牌。接着有把她带到安检口,说,从这里进去,按照登机牌上的指示找到相应登机口。 “怎么了,姐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出门了。”
在知道曾曼已经有超过十年没有出过省,高海洋吃惊,笑着说:“以后会经常出省参加活动的。”
正说着话,一行人过来,为首那人笑道:“你们这些作家都是宅男宅女,连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没有。不过不用担心,吃住行都有书站负责。”
来的正是这次论坛带队的《快乐阅读》内容部总编大雨,后面跟着的是书站的工作人员和参会作家,在人群中,曾曼还看到了逍遥小儒生。他是成都人,自然要和大雨、高海洋、曼姐他们同一路。 逍遥小儒生曼姐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到一边。 大雨:“国王,跟我来,我领你过安检。对了,你的书我在追,最近写作状态如何?”
曾曼回答:“还好,一切正常。”
“正常就好,正常就好。”
大雨叮嘱:“按照目前的状况,一路写下去,轻易不要动里面的设定和写作手法,不要因为写得倦怠了,就想着加新的东西进去。网络小说写作,就好比是马拉松长跑,开头的时候,作者饱含激情,怎么写怎么有。但进入中途,人也写疲了,就想着改变想着有新鲜的刺激。但这样一来,却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许多人,都在这个阶段把文写崩。哎,从业十年,一茬又一茬作者都是因为中程的时候小说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遗憾地离开这个行业。”
“所以,当你们这些大红书写到两百万字的时候,不但你们的编辑,连我这个总编也是提心吊胆,生怕你们哪天耐不了烦搞花样。”
最后,他感慨地说:“写作,写到最后其实比拼的是耐力,是心志。”
曾曼点头:“谢谢雨总指导。”
起飞起飞,曾曼和逍遥小儒生的座位挨着,她埋头开始对付那份讲话稿,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不停敲着。逍遥则将身体侧到一边,不理不睬。 飞了两个半小时,终于落地,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傍晚活动会场,某五星级大酒店,办理入住。 曼姐他们这一行人来得最晚,毕竟从成都到这里要横跨半个中国。快乐阅读的其他参展作者早就到了。有个哥们儿最绝,提前两天入住静候各位大神光临。他都没有去,就在房间里写稿,写得昏天黑地满地烟头。一问,才回答说喜欢这里的广式早茶,想要吃个过瘾。 曾曼好笑,你要吃早茶,直接去广州不好吗,非要来这里,真是个怪人。 作家们身上或多或少有怪癖,比如这次来的人中就有一个胖子,每次码字必搬一箱啤酒垛在脚边。,写一段故事,喝一大口。等到完成当天的工作,一箱酒也喝干净,他也被自己放倒。 大家开玩笑道:“所谓,一人不喝酒,二人不打牌,你一人喝酒我独醉有什么意思?”
回答说:“我是在和小说中的人物共醉,在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比如有个作者,写作的时候必须把自己关在一间狭小的屋里,关灯,把摇滚乐开得震天响,十年写作历程下来,把自己搞得耳不聪目不明,跟他说话必须顺风大吼。 又比如曾曼,码字的时候喜欢抓头,写得高兴了揪一把头发,写不下去了烦恼地再揪一把。平时还好,遇到烦恼的时候,头发一把一把掉,真担心有一点把自己薅秃了。 还好她头发浓密,存量足够,倒也不用担心。 办理入住后,正是饭点,大雨就把麾下作家们招集在一起,请客吃饭。 他这个内容部老大话多,从头到尾嘴就没停过。 参加活动的作者们心中有事,旁敲侧击地打听这次卖出版权的事情,毕竟这可是起步一千万的收入。 网络小说起步于新世纪初,当年大家纯粹是心有所感发诸笔端,属于自娱自乐。后来资本关注到这个新兴产业,引入付费阅读体系,作家们忽然发现这玩意儿能够赚到钱,而且还能赚到不少。经过十多年的发展,网文当红作家从当初月入一千,到如今月入十万甚至百万。 又因为网络写作的无门槛,作者大多是草根,早年生活不是太理想,对于这次游戏公司购入小说版权都很在意,彼此都在暗暗使劲。 就有作者把话题扯到仙侠论坛上面。 大雨只道:“你们好好写文,不问收获,但求耕耘,每写一本小说能够获得一点进步就是好事。”
逍遥小儒生小心问:“雨总,我自己印了本宣传小册子,已经和主编面包和责编葫芦沟通过,可以带进会场放咱们书站展台上,我还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说着话,就从包里摸出一本印刷精美的资料递过去。 大雨接来,也不看,笑道:“我听你的编辑说过这事,也读过,有心了,可以把资料放在展台上。别说,这个法子还真不错,也不失为一种宣传手段,以后可以推广一下。”
众作者听了都是一楞,前段时间编辑让他们为这次论坛做好准备,大家也没多想,不外是多更新点章节,又发个通知让读者帮忙转发,随便求大家投点推荐票多多订阅什么的。却不想逍遥小儒生来这么一手盘外招。 逍遥小儒生:“谢谢雨总,谢谢雨总。对了,按照活动日程,明天主题展示,后天则是各站作者座谈,我的讲话稿已经发给您了,还请给点意见。”
所谓仙侠小说论坛,论坛论坛,就是要讨论。按照活动流程,第二天几大书站都会推举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作者上台。 大雨:“看过了,文中的观点不错。”
逍遥小儒生听到这话,面露喜色,以为自己的事成了:“那我下去再归纳一下,加强主题。”
没错,这又是另外一个盘外招,是许宁给他出的主意。说这次仙侠小说论坛国内各大媒体肯定会报道,你只要登台,肯定上新闻。郭董他们那代企业家都没什么文化,信奉权威,只要你上了,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对你的版权销售也是一种强大促进。 听到这话,众作者心中都是一楞,暗道:失误了。 原来,作家们整日伏案写作不同外界交往,几年下来,社交能力都下降得厉害,按照网络流行语来说就是“社恐。”
让他们上台去宣讲,一个个都是三句话憋不出一个屁来,自然是能免则免,因此这次论坛上去坐而论道,都是避之惟恐不及,被小儒生抢了先。 不料大雨却道:“不用不用,我考虑让国王上台。”
“我?”
曾曼愣住。 逍遥小儒生急了,问:“雨总,是不是讲话稿有什么地方不合适,我可以修改?”
大雨笑道:“不是不是,你的讲话稿中的观点我发给主办方看过,对方反馈很好。不过,那边认为,还是让国王上去好些。毕竟这次仙侠论坛都是清一色的糙老爷们儿,还是应该有一位女性作者,不然也太单调了些。做新闻宣传报道的时候效果也好。”
不但逍遥小儒生急了,曼姐也有点急:“雨总,我不喜欢登台的,再说了,事先也没准备,怎好上去乱讲。”
大雨微笑着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随便说几句。你以前是传统文学编辑,理论水平肯定很高,理论联系实际就是。这次论坛清一色都是男作者,没女作家,那不是阴阳失调了吗?红花还需绿叶衬托。再说了,这是主办方的意思,咱们只能配合。”
众作家不满逍遥小儒生耍小动作,都道:“对对对,让国王上,大美女不上台,可惜了。”
逍遥小儒生心中气恼,暗骂:什么红花还需要绿叶,这婆娘一上台,她就是红花,别人都变成绿叶了。 除了《快乐阅读》参加这次活动的还有五个书站的编辑和作家,大家都是在一个圈里混的,彼此认识。而且,有的编辑还共过事。至于作者,今天在这个网站写,明天又跳去其他地方,都是哥们儿。见了面,大家都亲热得不行,吃过晚饭,相熟的约着一起出去玩。 曾曼一个人都不认识,加上只她一个是女性,便随意呆房间里写讲话稿,写明天需要更新的小说内容,写得不停抓头。 逍遥小儒生谢绝了两个作者的邀请,跑去会场,把自己的宣传小册子放在〈快乐阅读〉的展台上。 想了想,又拉过来一张桌,放在大厅门口,将资料高高地放上一摞。 小册子上印着书籍封面,还有他西装革履的艺术照,倒也醒目。 正忙着,大雨和过来实地勘察,点头:“搞得不错,很好。”
作为内容部总编,他个人并没有倾向,只要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作家想怎么宣传自己都可以。最后游戏公司买哪本书,对书站都是一回事。 弄好这一切,逍遥小儒生想起后天登台论道自己落选的事情,心中感觉到不妙,急忙打电话给许宁问怎么办。 却不想电话关机。 等了一个小时,再打,还是关机。 逍遥小儒生一晚上都在呼叫许宁,怎么也联络不上,他心中狂躁,忍不住骂:“都什么时候了还关电话,这不是玩人吗?混帐东西!”
万事俱齐,只等论坛启动,对于其他网站的人来说,不过是参加一次普通的社会活动。但对快乐阅读一干作者二言却是意义重大,他们在等郭总带队过来挑选,《快乐阅读》。 那么,老郭在干什么呢? 他现在在华西医院里,见着面,差点挨打。 母亲的病已经好多年,期间还闹过几次自杀,久病成医,郭司南对这种病的病理和治疗手段也是门清。 他和景阿姨不对付,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跑母亲这里来和老太太大吵一通,吵累了,念头通达了,这才愤愤离开。 母子二人一个是水,一个是火,碰头就不得了。 但为人子的责任还是要尽,老娘到华西看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场,毕竟是老太太唯一的儿子。 郭司南在商界也是有名有号,要脸面的。 医院用什么治疗手段,必须直系亲属签字同意——这也是高倪娜单位通知他到场的原因。 高倪娜却不知道,上午九点带着景阿姨来到华西二门诊的时候,就看到郭司南趾高气扬地站在诊室门外。 小高想起昨日的情形,吓得红了脸,下意识朝景老太太身边一躲。 老郭脸皮厚,人流氓,看得有趣,哈哈笑道:“躲什么躲,又没怎么着你。你不肯,我也不勉强,什么态度?”
景阿姨破口就骂:“小畜生你还说人小高,你自己有脸来见她,谁请你来的?”
郭司南:“你看医生,我能不来吗?”
“你都是禽兽了,不来不很正常,你侮辱妇女,我现在就扭送你去派出所。”
“谁侮辱谁了,只是个交换而已,你情我愿,绝不勉强。生意不成,仁义在,大家还是熟人朋友,我还被她打破了头。”
“你你你,我呸!”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抽过去,还好郭司南躲得快,闪到一边。 景阿姨:“流氓,邪恶份子,强硷犯。”
郭司南:“谁强硷谁了,乱说话。”
“你强硷小高,倪娜,倪娜,小可怜。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成都,就该被你侮辱和损害?”
景老太太愤怒得眼睛都红了:“倪娜是我身边的人,你连她都敢动,我怎么教育出你这么头畜生?”
二医院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爆满,这边闹起来,顿时围了好多人,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强硷二字还真是石破天惊,观众皆是一片大哗。 高倪娜虽然热情开朗大方,但毕竟是个小姑娘,什么时候碰到过这个,大叫:“没有,没有。”
老郭见她脸上都红得跟苹果一样,促狭心起:“大家别乱说,没有,未遂。”
“你!”
小高气得吐血。 还好这个时候轮到景阿姨的号,郭司南和高倪娜这才扶着老太太进去。 景阿姨抬起巴掌“啪”地抽中老郭后脑勺。 郭司南被打得眼冒金星,愤怒地叫了声:“你干什么?再打!”
想了想,一咬牙,强忍住。 堂堂郭董,都五十来岁的人了,还被老娘打,老郭被抽出三昧真火,整个看病过程,他都骂骂咧咧看谁都不爽,尤其是高倪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