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父女师徒难舍难分,看得仙越心下不忍,不惜丢下各派长老主事,亲自领了弟子下山寻找长遇道长。 一方面是总要拿这不知轻重的糟老头子回来复命,另一方面仙越总还是寄希望他能救回方长清一命的。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天亮时分,方凌只听院门被哐当一下推开,接着便是噗通一声似有重物跌倒在地。然后便听长遇道长怒喝道: “哎哟……摔折了腿,我要你小子从此多个爷爷你信不信?”
“你这老头,也不看看归云山多少级台阶?我都背了你一路了!”
只听贺涟风呼哧带喘地应道。 仙越见二人约莫又要吵起来,忙劝道:“人命关天,师叔您还是快些吧!”
“哦?你倒还认我这个师叔,既是如此你便不能将我交与你那老不死的师傅处置了。”
“您放心!只要您全力救治方道长,我一定替您处理好此事,绝不让您受任何责罚!”
“你可是掌门大弟子,说话得算话。”
“你个老小子有完没完?赶快走!”
正当贺涟风将长遇道长揪起来提溜着准备进门时,却见方凌已经闻声冲了出来。方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声声连呼救命。 长遇道长忙上前安慰道: “哎哟,你这小姑娘哭什么呀?你爹的情况我了如指掌,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他死不了!你说你信谁不好,偏偏信长极那糟老头子的话。 他那狗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他懂个屁!”
方凌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半信半疑道:“可是我爹现如今已经昏迷不醒好几个时辰了!”
长遇道长闻言倒是丝毫不意外,反而胸有成竹脱口而出道: “他接连试了我四五副的虎狼之药,闹腾成那副模样,能不昏睡两天缓缓嘛?”
众人闻听“试药”二字,全都一脸震惊地望着长遇道长。 道长眼见说漏了嘴,连忙三步并作两步钻进屋内,一边心虚地嚷着: “你们当大夫的方子都是凭空变出来的?那可不得一剂一剂地试?”
此次这乌龙闹的,方长清自是无碍,无非是多睡两日罢了。可方凌却是一丝不苟地被他爹揍了整整两日,如今更是急火攻心差点交待了去。 方凌定定瞪着长遇道长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长遇道长腹中空空,饥肠辘辘,战战兢兢地正准备偷偷伸手拿一块桌上的点心充饥。 “道长?!”
只听方凌一声娇喝。 长遇道长也急了。 “你再气,也不能不让人吃东西吧?我被那黑心的老鸨子关了一天一夜了,滴水未进,你就全当我已经遭了报应成不成?”
原来自从那日毁了长极真人的龙涎香后,这不着调的长遇道长便一头扎进了上雍郡上有名的消金窟——花月夜里逍遥快活去了。 但他那个铁公鸡,岂是会正经花钱进去的?不过是借着贺涟风这纨绔子弟的名头在那骗吃骗喝骗睡。然而骗人的事哪能长久?不过一天便被识破了。 那种地方,有钱你自是大爷,没钱……那便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老鸨子招呼着几名壮汉一绳子将这老小子捆了直接丢到柴房饿了一天一夜。 也难怪云虚宫的弟子将上雍郡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将他翻出来。 云虚宫的弟子个个以清雅高洁自居,谁会去那种地方?便是打从那门外路过都得沐浴焚香,神灵跟前祷告忏悔一番的。 也亏得仙越知道贺涟风与长遇道长私交甚密,不惜冒着被岚轻境冯老夫人责骂的风险也硬是将贺涟风劫了出来,再由贺涟风指点着方才找到长遇道长。 但此时的仙越却因擅闯岚轻境被那冯老夫人越过太虚宫直接告到了诲戒堂。 长极真人知道仙越向来行事稳妥,洁身自好,一直便是众位弟子的榜样,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何时与那出了名的浪荡子贺涟风有了交情。 而长极真人不知道的是,仙越到了诲戒堂更是将毁坏龙涎香的罪名也一并担了下来,足足领了三十法棍。 不过长遇道长所言倒是非虚,方长清确实两日后便醒转过来,不但面色红润有光泽,就连口齿都清晰了很多,不仔细分辨几与常人无异。 想想倒也多亏了那两日的集中训练。只是这耳力却依旧欠佳,一时听得见一时却又听不见,似乎全凭他心情。 这不,方凌瞧着方长清没事了,便想央着他推了先前的茶会之约。软破硬泡了许久,方长清竟似乎彻底失了聪,便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但见方凌气呼呼地刚说要自己退掉已然送到观筳的帖子时,倒是立马听清了。 “怎么?你爹豁出老命换来的前程你这就不要了?非得让你爹死了才甘心?那好,那我现在就去死去!”
说着便要起身去灶房找菜刀。 方凌忙一把拦住。 “你这怎么还兴泼妇作派,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方长清闻言,倒也没有生气,反而一改往日的大家长作风,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不是爹爹逼你,你属实是不小了,该懂事了! 你得罪了长亭君爹爹不怪你,他来算账,大不了爹爹陪你一起死;你遗失了你爷爷的遗物也没有关系。 你是我闺女,便是刀山火海,爹爹赔上这条老命也要帮你拿回来。 但是爹爹没本事,拼武功论修为怕是爹爹拼上这条命,也是不够的! 我合计了许久,既然东XZ得隐秘,又是那样一个龙潭虎穴的地方,咱们取不走,别人也定然发现不了。 如今之计只要能找机会先留下来,再寻个稳妥点的靠山,不必日日担心长亭君前来寻仇,东西咱们可以徐徐图之。 但这靠山如何找?我们在这山上人生地不熟的,你这样的花样年华,总不能真的嫁给长遇那个糟老头子吧? 再者说,你爷爷留的这遗物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清楚的呀。咱们后半辈子多半是要耗在这山上的。 爹爹无所谓,如今风烛残年的怎样过,在哪儿过都一样。但爹爹得为你和浮生的后半生考虑啊。 也多亏长遇道长拿爹爹试药,这阴差阳错的倒是得了真人允诺。 爹爹这条命便是活着也为你二人争不来什么。如今倒好,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机会,你总不能让爹爹死不瞑目吧?”
一番话说得句句诚恳,字字带泪,方凌最是心软哪里受得了这个? 眼见方长清说着说着便又呜咽了起来,忙起身应道: “您快别说这样的话,我去还不成么?”
方长清闻言,擦了擦眼角转悲为喜: “好……好,我就知道你最是乖巧懂事的。”
不经意间,眼角那一丝晶莹悄悄滑落,仿佛方凌眼下已然便要出嫁一般,眼里尽是喜悦和不舍。 浮生见状也悄悄揉了揉眼角,连忙起身将一盘胭脂水粉端了过来交给方凌。 “天枢宫的丫头刚送来的,说是怕你初来咋到,没预备下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方凌见那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各个精致漂亮,很是新奇,不仅问道: “这么多?都是做什么用的?”
浮生自是不知,憨憨地道:“总不能是吃的罢?”
方长清虽是打了这么些年的光棍,但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见姐弟二人土包子似的这个看看,那个嗅嗅,忙打断他们道: “什么吃的喝的?你就知道个吃!闻着这味儿便知道都是些个脂粉罢了。”
方凌不禁惊讶道:“这么些都是脂粉?这都怎么用的?”
“管他怎么用,左不过是涂在脸上的。听爹的没错,全都一股脑抹上,保准一鸣惊人,倾倒众人。”
方凌偷偷撇撇嘴,当即表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