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闻言虽仍是有些不耐烦,却默默地往方凌身前站了站。 那李捕头许是见长亭果然有几分仙家气度,便迎了过来,道: “如此便有劳仙长了。”
“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需到窑内一观。”
李捕头闻言却有些犹豫,“绝非在下信不过仙长,只是窑内有遇害者尸首……” 长亭瞟了一眼地上犹自挣扎的王福道: “若无尸首,何来鬼魅?”
此言也不无道理,李捕头最终点头道: “若必须入内,也未尝不可,只是尸首被野狗分食,散落各处……” “无妨,我并无忌讳!”
方凌只觉李捕头所言分明只是为了表达外人入内不可擅动而已,怎么到了他这儿竟被理解成了这般模样,不愧是岳长亭。 那边王福虽被两名衙役按倒在地,但却嚎叫着拼死挣扎。由于其挣扎得实在剧烈,两人生怕将其胳膊掰脱了臼。 可刚刚松了点劲儿,那王福却突然发力,差点跳将起来。 仰起的一张脸被地上的碎瓷片划拉得血迹斑斑,而方才还能勉强看见一点的黑眼珠,此刻已然完全翻成了白色,瞳孔全无,加上那仿佛要吃人的狠厉表情分外骇人。 长亭大步流星上前一手扣住王福中指中冲穴,再汇以灵力以寸劲快速拍击其灵台、神道二穴。 只见那王福口中突然呕出一片裹着腥臭粘液的碎瓷片之后,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长亭行云流水般的一番动作之后,回过头来对方凌道: “不知方才这灵力算不算得一丝一毫?”
方凌顿时哑口无言。 长亭动作迅捷,在那李捕头尚在查看王福状况之时,便已矮身进入古窑之内。李捕头大惊,忙跟了过来。方凌害怕那捕头将自己拦下,讨好地冲其笑了笑,也麻溜地钻了进去。 只是刚进了古窑,便差点被里面浓烈而又成分复杂的怪味儿熏得吐了出来。 仿佛是在发了霉的屋子里杀了一头常年吃艾草长大的猪一般,且还不是刚刚杀掉的那种。总之是让人感觉非常不适。 古窑是为案发现场,虽不能容人随意进出,但眼下那窑内显然是有了不干净的东西。李捕头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得招呼了仵作及另一名衙役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窑室并不如外面看起来的那样宽敞,只是因为修成了半圆的穹顶之故,前半部分尚可站立。但越往后走却越是狭小,直到最末端基本上只容得下窑炉了。 整个窑炉贯穿古窑,从前至后,且设了两处添柴进风的气口。这与许多土窑并不相同。 如今,前面的气口已被封死,只有后面大约不到一尺的出渣口被野狗刨开一个口子。看那周遭痕迹,似乎进进出出很是熟稔。 而这尸体便像是破烂一般被撕扯开来丢弃在那洞口附近。 窑内光线极暗,只有从刚刚凿出的窑口些许透进来点光亮。报案者当初也是因为野狗撕扯了被害人的手臂拖至洞口方才惊觉里面有尸首。 李捕头着人点了火把,仵作带好手套自去各处将散落的尸首一一捡了回来。 因发现的早,死者又是成年人,骨节粗大,倒也不至于被野狗扯得太过零碎。除了一只右手被啃的有些严重之外,其他部分骨肉相连倒也不难拼凑。 长亭还好,对这些似乎也并未有多大兴趣,只是暗自开了天眼通四处巡视了一番。许是并未看见什么了不得的邪祟,颇有些失望地如方凌所言,作起了摆设。 只是忙坏了方凌,一边又想看那仵作手中的尸首状况,一边又想跟着李捕头查看四周线索,脚下还得注意着不能破坏了现场痕迹。一时间恨不得生出八只眼来。 这边,李捕头在一处角落捡起一只鞋来,用手量了量尺寸,又看了看仵作拼凑起来的尸首光着的脚掌,扔给旁边衙役道: “普通布鞋一只,长约八寸,宽四寸半,偏旧,于南面窑炉附近发现。鞋底无窑灰,推断为死者之物。”
方凌闻言喃喃道:“如此说来,果然是他杀!”
李捕头转过头来道:“为何要说果然二字?”
方凌指了指一处马眼道: “时至夏日,虽然窑内阴冷,但若是自行进入,为了透气通风也必不会将入口封死。”
李捕头饶有兴味地道:“许是躲避豺狼。”
“那也该是从里面堵才对,可这洞分明是从外面堵死的。况且方才你说这鞋子是死者的,但你也说了鞋底并无窑内草灰,可见死者不是自己走进来的。”
李捕头不置可否,却转身来到方凌方才指着的那处马眼照了照道: “那你可看得出他是被拖进来的还是直接从外面扔进来的?”
瓷窑马眼因是散发蒸汽之用,故而大都根据瓷窑规模大小开在四周窑壁上。至于孔洞大小,高度甚至形状也都是有讲究的。 此处马眼便是一椭圆形孔洞,由内而外斜向上开出去的,离地约莫四尺高。洞口颇大,刚好能容得下一人进出。 虽然如今洞口外侧已被人用乱石草屑封住,但内壁墙上,口沿处却留下了清晰可见的蹬踩攀爬的痕迹。显然,有人从这里出去过。 只可惜的是,痕迹为蹬踩上墙时发力所致,并未留下清晰的脚印,只是一道因借力而形成的剐蹭状痕迹。 而沿口处倒也留有一些凌乱的印记,但因凶犯从此爬过,许多有价值的痕迹都被破坏了,只有在洞口两侧留有两个清晰的椭圆状印痕,对向而留,不甚规整。一时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方凌见此情形道:“我猜应当是拖进来的。”
李捕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再多说什么,只转而对衙役道: “将这些印记一一拓下来,记录好尺寸位置。”
李捕头转了一圈并未有其他发现,只得来到尸首旁,对犹自还在当摆设的长亭一揖道: “接下来恐怕要验尸了,仙长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有我在,百无禁忌。只管验你们的便是!”
捕头闻言冲着仵作点点头,那仵作大约五十出头的样子,身材虽然瘦小,但动作却很麻利。见捕头发话,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翻动尸体,对表皮痕迹进行初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