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燃尽,变成烟灰和烟雾,可却没有从冉鹏飞心中带走任何东西。冉鹏飞回到家,轻轻的开门,轻轻的落座,轻轻的拿出了一瓶久违的啤酒,倒进杯子的时候,连一点泡沫都没有。尼古丁麻痹不了心中的矛盾,那就用酒精来尝试,啤酒不行就换白酒,喝了一口之后,冉鹏飞一阵剧烈的咳嗽,酒入愁肠,他又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静,死一般的静。冉鹏飞推开播音室的门,古老的麦克风里似乎传出了一丝丝忧伤的哀怨,使得他心烦意乱。 “川哥……” “朝红姐……” “建龙大哥……” “才哥……” “滨哥……” “还有……那位师兄……” 一声声的呼叫此时已没有了反应,冉鹏飞莫名其妙的发慌,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内心的矛盾?他们肯定知道,当时董智才就是因为知道了他话中的敷衍而生气,但此刻,他们为什么都不出现呢? 冉鹏飞有些后悔和谢大师的那番对话,但又像是命中注定,连他自己都曾经和谢文瑜说过,有缘的话,肯定能再见到,可没想到这缘会来的这么快,快得让他左右为难。 听大师的话,一切恢复正常,再也不用为未知的恐惧担忧;不听大师的,可能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而这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是否只是自己鬼迷心窍的一场幻觉。大师的话里说要听从本心,这是个为难的选项,谢文瑜剖析过他心底的欲望,而那次剖析又是出自谢大师的点拨,这到底该怎样去做呢?无论怎样做都是自相矛盾,即便做出了选择,有些结果也不得不自己去承受。而那只古老的麦克风,这个有缘之物,究竟是福是祸,冉鹏飞毫不知情…… 白川他们难得安静,他们是沉默还是离开,他们是气恼还是心虚。茶几上的合同真实的存在,纸张和油墨的味道都还很新鲜,如果离开了那只麦克风的话,这一纸合约是否会变成一个无底的深渊,而这一切又是否会是一场阴谋。冉鹏飞的脑袋快炸了,过期的酒精仿佛在身体中冒泡,先让他膨胀,再让他毁灭,这样的想法就像一座沉寂了多年的火山,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冉鹏飞仅存的理智被击碎,他的灵魂也似乎跳出了躯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自己,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本心?他两眼通红,一步步的走向了直播间,那个精致的木盒子还静静的躺在房间的角落。冉鹏飞拔断了电源,那一瞬间,他好像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一阵阵鬼哭神嚎般的声音环绕在他的四周,最终全部被吸入那只古老的麦克风,原本木质底座上的花纹也渐渐黯淡下来,滋滋的电流声越来越大。冉鹏飞紧闭双眼,重新把麦克风和那条连接线塞了进去,在盖上盖子的瞬间,他汗流浃背,房间里闷热难耐,一切都恢复了夏天该有的味道。 那条熟悉的路,冉鹏飞快步向前,从郊野公园直奔渠南公墓。下午两三点钟的盛夏,他的双手冰凉,怀中的木盒不停的颤抖,像是一个即将被遗弃的孩子,心中在想,相遇皆是有缘,为何却如此了断。冉鹏飞的心性也在被不停的干扰,他甚至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疼痛给人以清醒,但自认为清醒的时候,未必又是真正的清醒。 渠南公墓门口那块小木牌摇摇欲坠,没有人,也没有声音,一路上蝉鸣的声音到了这里突然戛然而止。公墓管理员那位老头,应该是在午休,艳阳高照,而渠南公墓的尽头却是雾气霭霭。一阵沙沙的声音在冉鹏飞背后响起,这不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因为除了自己的身后,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冉鹏飞并不在意这些,他抱着木盒消失在公墓的深处,而身后的影子却不敢再靠近…… “这……怎么又?”
冉鹏飞瞪大了眼睛,这一幕场景竟是如此的熟悉。灯火通明、熙熙攘攘,那个夜晚热闹非凡的市场就在眼前,身后的浓雾已经凝固成一堵高墙,冉鹏飞此时退无可退。依然是没有人能注意到他,那种感觉似曾相识,擦肩而过,却又毫无气息,他迅速搜索着记忆中的那个老人,以及那个杂乱无章的摊位,老人的面孔在回忆中慢慢清晰,他甚至想起了在那座孤坟上,露出那一抹诡异笑容的照片,一个寒颤之后,为何这个老人的面孔竟有些熟悉,而且并非那种一面之缘的熟悉,可无论怎么努力,冉鹏飞脑中就是刻画不出任何的相似。 那个摊位终于出现了,像是静静等待着冉鹏飞的归来,就连那些陈设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而唯一的不同也让冉鹏飞失望万分,那里没有人,只有一个无人看守的摊位…… 不知道站了多久,冉鹏飞的手臂有些发麻。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冉鹏飞希望这场梦结束,他希望自己依然是那个真实的冉鹏飞。木盒被轻轻放下,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市场中的所有人突然消失,这个场景中的一切都在慢慢的被吞噬,起初已凝固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旋涡,像一扇通往另一个时空的门。那个方向是冉鹏飞来时的方向,面对着吞噬,他没有其他可选择的出路。他闭上眼睛冲了进去,他希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还是那个现实的世界。 累到精疲力竭的那一刻,冉鹏飞终于停止了奔跑,他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眼睛还是没有勇气睁开。 “什么人!!”
一声大喝传进了冉鹏飞的耳中,但却不及一阵风快,那阵风闪电一般的扫过冉鹏飞的身体,像是一支没有射中他的离弦之箭。震惊之余,冉鹏飞条件反射的睁开双眼,去搜寻那股风的方向,又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并且还做着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动作,这个动作还在进行之中,但足以令冉鹏飞相信,眼前的一切又是一场幻觉。 “哎呀!!”
又是一声惨叫,也正是这声惨叫,才使得冉鹏飞听到了朝思暮想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