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哥！”

冉鹏飞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可是房间里除了他的回音之外，便再没有别的声音。他端起杯子，淡淡的草药香气浸润心脾，连日以来胃中的油腻感顿时消失了几分。冉鹏飞几口喝下，这股香气瞬间传遍了全身，他微微出汗，肠胃温暖，就连头脑中的混浊之气也散去了大部分。冉鹏飞突然觉得神清气爽，舒服了很多。　　“滨哥，我知道是你……川哥，你们在哪？”

冉鹏飞一边呼唤，一边走到直播间，两只麦克风立在桌上，像是在互相聊着八十一年之间的岁月与变迁。他走过去，轻轻的抚摸着已经全部变成黄铜色的麦克风，刚摸了两下，冉鹏飞的手又立刻缩了回来，他想起了那座山、那座庙、那座雕像……　　丝丝的困意袭来，可能是刚才喝的那杯草药茶起了作用，冉鹏飞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双脚就像踩在了棉花上，一种漫步云端的感觉。他回到沙发上休息，在扶手的位置，放着一个毛绒的卡通娃娃，那是曾经谢文瑜送给他的。想到这里，他拿起了手机。　　“喂？鹏飞吗？”

接起电话的是谢文瑜的母亲。　　“哦，阿姨，新年好。文瑜怎么样？”

“挺好的，她正洗澡呢。给你父母也带个好。”

“谢谢您了。”

“一会儿让她给你回电话好吗？”

“不用了阿姨，我就是问问，明天我去拜访，您们不出门吧？”

“不出不出，想吃点什么？和阿姨说。”

“别麻烦了，阿姨，这几天都是酒肉，想吃点简单清淡的，您别多准备。”

“行，那还不好说！”

“那就别打搅文瑜了，我也累了，就先睡了，明天上午我去登门拜年。”

挂断了电话，冉鹏飞依然没有等到那八十一个灵魂的现身，难不成他们也要过年？还是说那位所谓的老爷子在安排着什么计划？麦克风尚在，他们应该没有离开才对。　　冉鹏飞叹了一口，一只手在规律的敲打着膝盖，另一只手则轻轻的玩捏着谢文瑜送给他的那个卡通娃娃。困意在加剧，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冉鹏飞看了看那个娃娃，似乎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它好像在看着冉鹏飞，娃娃的眼睛是用普通的扣子做成的，但在此时，似乎却像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冉鹏飞觉得自己眼花了，他试着在沙发上移动，可无论如何晃动，卡通娃娃的那双假眼睛，总是跟随着他的位置。冉鹏飞下意识的向旁边闪了一下，那个娃娃还是依旧盯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闪躲。　　一种怪异的感觉开始蔓延，冉鹏飞竟然有点期待，他移步到房间的中央，那种感觉也随之移动，不光是那个卡通娃娃，家中所有带眼睛的物件都是如此，看得冉鹏飞的头皮有些发麻。猫头鹰形状挂钟上的眼睛，电视柜上招财猫的眼睛，木雕麒麟的眼睛，书页上封面人物的眼睛，甚至自己相片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好像在看一个刑场中等待着被处决的犯人似的，困意一瞬间消失了，又或许冉鹏飞早已睡去……　　冉鹏飞的视野又发生了变化，那是习以为常的漆黑，唯独那些眼睛还散发着亮光，它们此时也不只在原地闪烁着，而是幽幽的动了起来，排成了一排，有的高，有的矮。它们注视着冉鹏飞，时不时眨一眨眼，但目光好似又穿透了他的身体，冉鹏飞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播音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麦克风的光泽像波光一样闪动，滋滋的电流声再一次不绝于耳。　　“我……挡路了吗？”

冉鹏飞低声说着，身体让开了播音室的方向。那些眼睛果然有了动作，他们从冉鹏飞的身边轻轻的走过，看不见身体，只有眼睛。在路过他的瞬间，有些眼睛还会瞟上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而这一切又是虚幻的、朦胧的，冉鹏飞越是集中注意力，就越是看不清楚，直到一双眼睛的出现，才让他隐隐摸到些答案。　　那是一双混浊的眼睛，其中的一只，瞳孔内布满了白色的斑块。如果说其他眼睛，冉鹏飞看得模糊，那这双眼睛的特征足够他印象深刻。渔夫闫锡民，八十一个人其中之一，八十一年前，亲手将他的弟弟葬身鱼腹，而他的眼睛，就是这样的。　　“大民哥？”

那双混浊的眼睛看了看他，但没有说话，也无法说话，因为冉鹏飞所能看见的，就只有眼睛而已。那些眼睛已经排着队逐个进入了直播间内，冉鹏飞小心翼翼的数着，八十一个，没错，是他们！当最后一双眼睛飘过他的身旁时，他更加确认了这一切。　　那双眼睛冲他挤了挤眼，那个眼神异常熟悉，不是白川又能是谁呢？等待了这么久，终于又该发生些什么事了，他跟在队伍的最后，一直走到直播间的门口。　　“川哥，你们在干吗？”

虽然得不到回应，但冉鹏飞还是忍不住去问。　　前面的眼睛都注视着麦克风一动不动，当冉鹏飞也进入房间之后，那股浓雾又来了，在四周翻滚却又保持着一段距离。眼睛开始有了动作，他们一个个幻化成一缕青烟，然后被吸入麦克风上的缝隙之中，麦克风随之抖动，抖得越来越厉害，冉鹏飞紧紧的跟着，当最后一丝青烟被吞噬之后，他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麦克风。　　“你们……去哪了？”

冉鹏飞并没有化成那股青烟，他依然还是他自己，他有些疑惑，更有些失落，麦克风也安静了下来。可当他的手松开麦克风的时候，浓雾突然散尽，眼前是寒冬夜幕之下的渠南公墓深处……　　真实的哈气，真实的寒冷，真实的孤坟就在自己眼前，他回头看了看，公墓管理员小屋的门梁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灯笼，随着夜风在晃动。白川他们又去了哪里？他回忆起中元节的经历，那座没有通路的山，那座破败的古刹，他曾怀疑这个坟冢是一条通道，而此刻，也正是验证答案的时候了。　　冉鹏飞记得当时白川和齐效云的表情，他在隐约中感觉，他是否越来越接近这一切的结局，他们口中的老爷子，就葬在这里，如果这是那条通道，那老爷子会不会在召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