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第十二层。 清晨的秋风中,郑三发,监正并肩站着。 一个光着头,给人一种很突兀的感觉;一个梳着简单的发髻,透着一股洒脱出尘。 不约而同的眺望着远方。 仿佛整个众朝都在两人的脚下。 郑三发忽然收回目光,脸色阴沉的问:“监正,吕笠当真是走火入魔而死?”
别人不了解吕笠,郑三发非常了解,是个极度惜命的。 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不会让自己走火入魔。 监正的注意力从底层的秦源、杨友麒身上收回来,点头道:“我已经再三查验,走火入魔无疑。”
监正不敢说自己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的人,术法方面,他自问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郑三发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变成了颓然。 这个吕笠,他用了二十几年,用的非常顺手。 突然没了,让他有一种眼睛被弄瞎了,手脚被绑住了的感觉。 过了一阵,郑三发道:“这次来,还有一事,我手下的主簿,农底飞,疑似是大同军的内应。帮我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问题?”
监正诧异的看着郑三发。 这位一向不是宁可错杀十万,不放过一个吗。 “农底飞办事甚是得力,我不忍杀之。”
郑三发叹气。 他的手下虽多,但要么只顾私利,要么庸庸碌碌,像农底飞一样的一只手都没有。 “原来如此” 监正恍然,随口道:“这事简单,派个望气师就行” 监正走后。 郑三发来到地下密室。 准确的说是一个地下世界。 用来修炼力蛊,行蛊的异兽肉,堆积如山。 用来修炼食气经的修士,成百上千,没错是修士,食气经是吸别人修炼出来的气。 郑三发的目光却落在一件道兵上。 表面上是一个骨棒,却拥有吞噬其他道兵的能力。 二十年来,已经吞了不知多少道兵。 “我真正君临天下的时候快要到了。”
郑三发踌躇满志。 很快,他脸上出现了忧愁。 他快要渡新的天劫了。 越是强的人,渡的天劫越恐怖。 这一次,能不能安全渡过天劫,他一点底也没有。 “要是我能不渡劫该多好” 他说完自嘲一笑。 哪有修士不渡劫的。 和修士可以长生不老一样可笑。 …… 三天后。 摘星楼。 “我也去?我才成为望气师三天” 穿着崭新白袍的秦源佯作惊讶的看着杨友麒。 就在刚刚,杨友麒告诉他,监正派了一个抓内奸的任务给望气科。 杨友麒希望他也去。 “那你先别去了” 杨友麒实诚的说道。 秦源:“……” 我只是做做样子,怎么当真了。 这个缺心眼的孩子。 “我还是去吧,边做边学说不定更快一些。”
“也行” 杨友麒再次点头。 很快,钦天监门口,秦源骑上了第五代心爱的小毛驴(这次没有立不让毛驴饿死的flag,脸已经被抽肿了)。 一扭头。 杨友麒骑着一头酷似大象的动物出来了。 “这是?”
“苔原猛犸象” 苔原猛犸象抬头一声吼叫,霸气十足。 秦源低头看了一眼胯下瑟瑟发抖快吓尿了的小毛驴,爱突然消失了。 抵达,刑部天牢……隔壁的绣衣卫大牢。 秦源、杨友麒,跳下坐骑,拿出各自的令牌和文书。 很轻易的就…… 被拒绝了。 倒不是为了要钱。 纯粹是内部的手令还没到。 要怪只能怪,秦源、杨友麒来的速度太快了。 好在没过多久,绣衣卫内部的手令到了。 进入绣衣卫大牢。 恶臭,幽暗,逼仄……完全不存在。 干净敞亮不说,处处还透着不差钱。 在甲字第八号牢房。 见到了这次的目标——农底飞。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秦源还是第一次见到姓农的。 和想象中不一样,农底飞一点皮外伤也没有,神色也很淡定。 “钦天监的人?”
抬起头的农底飞,依旧很平静。 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钦天监的人。 哗啦,沉重的牢房门被两个大力士狱卒打开。 对了,这个牢房是从下往上打开的。 秦源走进去,开口道:“在下是钦天监望气科的令史秦操,身边这位是望气科知事杨友麒。”
知事是一科负责人,令史就是办事的。 和之前在左史院的记录职位类似。 “原来是杨知事,秦令史,请坐” 农底飞还是很淡定。 坐下后。 杨友麒对秦源说:“你问,我看” 秦源点点头,取出一块灌音石(可以记录声音的石头)。 轻轻一拍,里面传出两个女子的声音。其中一个女子在交谈中,承认大同军的某个人是自己的情郎。 秦源又拍了一下,声音停止。 还挺好用。 “上面是令妹?”
“舍妹已经得了失心疯,她说的话当不得真。”
“你只管说是不是?”
“是” 农底飞又补充道:“这不过是我官场上的敌人利用几块灌音石拼凑起来的。”
秦源看向杨友麒。 不知道这位侄孙能不能看的出来? 杨友麒瞳孔里金光消失,说:“他没有说假话” 是骗过了杨友麒?还是真的被冤枉了? 秦源想了想,说:“你敢不敢向天道起誓?你没有背叛大都督。”
向天道起誓是最近二十年流行起来的。 以秦源最近几天的观察,没什么卵用。 “我向天道起誓,我没有背叛大都督。”
农底飞说的毫不犹豫。 杨友麒眼睛的金光消失,点头:“还是真的” 两次都没问题。 难道真的是冤枉的。 “他说的是假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接着,两道身影出现在牢房之中。 一个是监正(秦源见过监正的画像)。 一个是郑三发。 “拜见大都督,拜见监正” 秦源,杨友麒起身,拱手。 两人都没理两人。 郑三发奇怪道:“他为何能骗过你的弟子,莫非你的弟子学艺不精。”
这话说得木讷老实的杨友麒脸涨得通红。 如果有个地缝,杨友麒一定会钻进去。 监正神色平静道:“他挖掉了真的心,用了一颗假心代替,我的弟子发现不了很正常。”
监正也是见过狠人的。 狠到农底飞这个程度的,还是第一次见。 郑三发闻言气得仅剩的几根头发都竖起来了,质问农底飞:“我视你如子侄,助你修行,你居然投靠大同军,连心都可以挖。”
被发现了,农底飞也不藏着掖着了。 昂起头,直视着郑三发道:“我不是大同军” 这话,让郑三发一阵错愕:“不是?”
难道是五禽仙人或蛊族的人?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是我主动找的大同军” 农底飞下巴抬得更高了。 似乎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郑三发彻底破防了。 自己的心腹,居然主动帮敌人。 自己的统治就这么不得人心吗。 “去你老母……” 郑三发破口大骂。 骂人,打人,郑三发经常干(吕笠可以证明)。 但这发怒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 过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深吸一口气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反正,供出大同军在京城的暗子,我会继续重用你。”
“我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怎么供?”
农底飞反问的话。 把郑三发气笑了。 上赶着助敌到这个地步,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是众志军的人,众志成城的众志军。”
农底飞神色平静,一字一句的说道。 有人因为金钱被收买。 有人因为理想而“背叛” 还有人因为理想破灭而“背叛”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