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啊!不然怎么看到你抓耳挠腮的模样嘛,你也有可爱的一面啊。”
少女笑道。幽灵的再次出现让他放下心来。当然他永远也不会承认心中有了主心骨的感觉。少女的虚影挑衅地冲着他扬了扬眉毛。果然在她面前没有隐私。少年索性不去理会。换个话题道:“下面怎么办?我没想过会遇到核辐射。”
虚影有些担忧地望向核爆的方向。她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道:“你放心好了,核聚变武器很清洁的,躲半天时间辐射量就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我们在这里窝上两天时间就能出去啦。”
少年一阵无语。竟然要在黑漆漆的地洞里待上两天时间。外边说不定已经成为污染区了呢。“肯定会成为污染区。”
少女习惯性读取他的思维,不假思索道:“不过那时候军方的雷达、轨道军的卫星都可以使用了,所以不用怕变成瞎子的。”
失去了外界辅助,视觉部分也没有义体化,杨森在地洞里同原生人类没什么两样。幸好小恶魔不要的战术手电派上用处了。战术手电虽然破旧,照明效果依然不错。黑暗被挖去了圆锥体的一块,光斑所及之处,惨白到不真实的地步。四处照了照。这里就是高炉底座地下部分的一隅。由于整体结构与楼板形成的三角空间,此处形成了一个差不多一栋房子大小的坚固地洞,是个连核子爆炸都无法撼动的安全区。杨森从背包里取出行军毯,在洞里找了快干净的地方铺好。他就这样坐在上面,斜靠在背包上。看上去挺惬意的。实际上毯子下面的石子很膈人,地面的也不是平的,要想真正放松下来很困难,最要命的还有四周围稀稀疏疏的小响动。这些响动倒不是来自于某种危险的前兆,而是产生于大小异于寻常的虫子,没错就是变异蟑螂。一想到这些个巴掌大小,浑身反射着黑亮油光,有着食指长度触须的家伙,连垃圾仔都不免脸色“微”变。尽可能放平心态,杨森逼自己就着再生水吞下一些压缩饼干。至于应急肉冻,一想到四周围取之不竭的“原料”,就不急于把手里的储备消耗掉。地洞出口处传来暴鸣,随即便是大地的震颤,以及碎石与泥沙一泻而下。又有大型建筑物倒塌了。这还是核子武器的影响吗?亦或者来自于毁灭者?“别猜这些有的没有的,你就不好奇泰坦是什么,那些个毁灭者又是什么吗?”
“不好奇。”
幽灵那边传来纠结的情绪。少年还是在尽可能地放空大脑。这两天想必非常难熬。倒不是说这次是他遇到过的最恶劣环境和最重大危机。关键在于一切都是未知的,他有种命运脱离掌控的恐慌感。杨森并非那么容易产生挫折感的人。父母双亡开始,生命对于他来说只有挫折,美好仅仅存在于回忆和幻想中。他学会了面对现实;学会了在残酷现实下隐藏内心的想法;一切都是谋定而后动。如果说生活在这地狱般的蓝星中,还有什么并非那么黑暗,是少年能够掌握的。那就只有夹缝中的些许行动自由。借助于隐蔽自身获得暂时的安全。他太过渺小了,以至于这样的存在让那些大势力、大人物、以及宇宙中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们忽略了对他行动的掌控。少年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了些许弥足珍贵的自由。他为了这份自有为豪,常把“生而为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出生,至少可以决定如何死去。”
挂在嘴边。这份渺小的誓言也是垃圾仔们的人生信条吧。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连这小小的自豪都无法保留了。成为改造人不一定比垃圾仔更自有,事实恰好相反。陌生且无法理解的来自于世界的恶意,让他无所适从。如何死,为甚死,是否死得其所这种事情已经讲不清楚了。他感受到的压力正是来自于此。望向一边漂浮着,似乎在生气的幽灵,他无法把这种想法传递给她。她即使翻看他的内心,也无法理解吧。“我啊!”
幽灵用有些失落的语气自语道:“真的很在意自己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对于常人来说如此不凡的能力,又为什么会有不惜生命也要完成的使命。”
她看了看他,好像是在害怕他不愿意听。幸好他是个不错的听众。“本来以为连上了行星网络,一切迎刃而解。也许是我的主体意识,亦或者在网络的某个不起眼角落里存在着庞大的数据库。连上了网络后我便能变得完整,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明白为什么生,又为什么去死。”
杨森抬了抬眉毛。听上去她的状况还不如自己呢。“可连上网络后,根据无处不在的隐晦的标记,来到约定的地方。”
她顿了顿,把失望混合着困惑传递给少年,“什么都没有。我啊,不像你们拥有身体,所以对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并没有什么执着,哪怕是只言片语甚或者一个词,一个符号都具有很强的意义。”
她传递给他更多的失落和沮丧,“空无一物并非没有信息传递,而是代表‘无’,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存在根本没有意义,是连垃圾都算不上的‘无’呢?”
少年对于幽灵的情绪是理解的,对于她的遭遇无法感同身受。“我...我对泰坦抱有很大希望,泰坦坠落时一定发生了什么,找到泰坦的残骸,分析残存数据一定能够发现什么。”
幽灵的语速变得急切,甚至出现了结巴的现象。杨森这才感兴趣起来。他可不记得人工智能这类东西会有着急、焦虑的情绪。更别提结巴了。当然有可能是模拟人类情绪,假装处于激动的状态也有可能,但她现在的样子并不像,也没有必要。她何必要欺骗一个垃圾仔呢?“你一定觉得我不可理喻吧,作为数字化生命体,明明接受设定就好,为什么还要费力去追根溯源。”
她边说着边抓起微卷的发梢在手指上玩转圈圈的游戏,“但我真的很在意,很想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