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必要为了必然毁灭的文明那么拼命吗？”

“......”幽灵没有卡死，而是怔怔的发愣。她展现出不同于先前的，带出些凄婉的柔和笑容。“我也不清楚。”

她摇头道：“事起突然...备用线路没法把我的本体全部上载完毕...不过没关系等到网路畅通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她似乎在回忆，又像在推断。果决清亮的语调不再，犹豫中带着凄凉。杨森的脑袋有些发胀。什么备用线路、上载、网路畅通之类的词汇让他云里雾里。明明每个词都听得懂，问题是组合在一起便难以理解。幸好他并非拘泥刻板的人，从幽灵的话里找到了想要的结论。“所以你不是人类，人类是没法在网路内流转并载入某个位置的。”

幽灵一怔。美目挣得大大的，好一会儿。少年观察她的表情，也是纳闷，心道：“笨丫头不会才知道自己不是人吧！”

她猛然抬头，幻彩骤然爆发，仿佛发丝和眸子燃起了幻彩色的火焰。“你才是笨蛋呢！”

冲击无可抵挡。少年的胸腔塌陷下去，血液和内脏从嘴里喷射而出。要在这种情况下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假象非常困难。还好他做到了。跌落在地后一切恢复正常，脑袋因为剧烈的刺激而隐隐发胀。“对，忘记了你能读心，我才是笨蛋。”

艰难地站起来，杨森道：“找人帮忙应该和声细语，赔上笑脸，你这种样子是没教养的表现。”

幽灵蓦然出现在他面前，愤怒的幻彩色染在他额头。少年不习惯异性考得那么近，下意识的后仰，挠头道：“我是笨蛋好了吧。”

好一会儿，冰冷的神情才缓和了些。“不管怎样我有必须完成的使命，需要你的帮助。”

经历了几次生死体验，即使以杨森坚韧的精神也大感吃不消。倒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每次经历精神上的重创太折磨人了。下定决心后他换上事务性的表情：“帮忙可以，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拯救人类你自己也会受益，还要什么好处？”

幽灵不解道。“对我来说最大的解脱就是死亡，活着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杨森很直接，寻死的想法一直有，只是有一道坎没跨过去，他才艰难地活了下来。幽灵没有立刻回答。她眼里闪动着数据的流光，一动不动。少年回望着她，意识到了什么。“你在偷看我的记忆！”

“你的身体完全由我控制，看你的记忆怎么了！”

幽灵一边回应，眼里幻彩色的流光继续流转。流光消散，幽灵正视少年道：“我满足你的愿望，给你机器身体和永痕的生命。”

少年疑惑地上下打量她。“不用怀疑，怀疑也没有意义，你没有选择。”

幽灵淡淡道。“我不会配合，你可以试试我能承受几次死亡体验。”

少年也淡淡道。幽灵没有继续发难，幻彩在眸子里流动。这样倒是有些像传说中的数字生命体了。他兀自点头确信，并不避讳想法被幽灵偷听。所谓数字生命体是能够在网络或者数据载体中生存和发展，拥有自我意识的传说中的生命体。以少年有限的知识，至少人类文明发展至此，人工智能的发展如火如荼却没有数字生命体存在的证据，而且幽灵是不是真的数字生命体也有疑问。她太像人类了。这不应该。如果是复杂的数字化环境自我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不应该也不太可能具备人类的性格特征，当然为了能够更具欺骗性外貌像人是可能的，但是性格也像人就没必要了。“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帮我完成使命，我给你机器身体以及相应的能力和技术。为了表示诚意，我将分期分批把必要的技能传送给你，而你将以行动来报答我的馈赠。如何这个办法不错吧？”

幻彩美眸的注视下，他飞速思考着。他知道她能读取自己的思维，不过这无所谓，反正这是他本人的决定，至少她无法干扰他的思想。美目中幻彩一顿，幽灵的眉毛弯了弯，嘴角上翘。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少年很有自知之明，相信不会是因为体质特殊，拯救人类的事情只有自己能做之类的原因。一介垃圾仔能够被数字生命体觊觎的不过是一具拥有实体的躯壳。如果是这个原因，叫她幽灵还真是贴切，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看法。想要夺取一具躯壳直接拿走黑医夏洛克的岂不是更好，本来就是改造人，在黑街又有人脉，更有技能和家底傍身，总比垃圾仔的选择更好。再说数字生命体应该不会拘泥于人类的肉体，随便找个机器的外壳岂不是更加便捷？她没有理由编出一套拯救蓝星的说辞来欺骗他。反过来思考，自己一介垃圾仔，还是个孤儿，无牵无挂又有什么可失去的呢！思考及此他不再犹豫，抬头望向幽灵道：“请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的意识抹掉，你直接操控这具身体不是更有效率吗？”

幻彩闪动，美目眨了又眨。她有些不确定道：“你说得没错，直接使用你的躯体更加有效，或者说随便找个人都可以，但...”她迷惑地摇头继续道：“...但这不被允许，我...的道德底线不能触碰。”

她仿佛在发呆，又像是思考着。杨森没有催她，耐心地倾听。他相信她的说辞。她非常强大，没必要欺骗垃圾仔。好一会儿她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道：“我找不到原因，道德准则暂时无法解码，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读取，问题是现在的我并不完整...反正必须获得你的同意，我俩合作完成使命才是允许的行为。”

少年伸出手道：“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成交。”

......在手术台上醒来。少年花了几分钟时间重新熟悉身体。没什么异常。感觉不到幽灵的存在。本以为获得植入体后会拥有超人的感知能力，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估计超人的感官什么的，得等到拥有全套机器身体配件才能获得。放下有些小沮丧的心情，观察四周。这里是黑诊所。世事难料，明明才发誓以后再不来这里的，没想到刚出门又回来了。猛地一惊。真的是才出门吗？不会闭眼睁眼间已经物是人非了吧。思绪一动，眼前跳出虚拟时钟画面，旁边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天气参数，比如本地宜居状况、风速、污染指数、干湿度、辐射强度...还好没有发生昏睡几百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