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安不能抛弃发妻过河拆桥,也不能废太子,只好暗度陈仓联系大银行,显然臭味相投的就是S&H银行了。虽然方以诚的死在意料之外,但是这样一来何静也就成了纸老虎,不用再顾忌妻子的娘家,做起事来当然更得心应手。野心这种东西,只有蛰伏没有消逝。方氏地产的新项目,位于城东那块黄金地段,即将打造的是全国最大的智能别墅区,集休闲娱乐商务于一体,还包含一个国际规格的高尔夫球场,甚至还有私人机场的规划。光看介绍,姜唐就能听见数钞机唰唰唰数钱的声音。项目讲解完,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姜唐置身其中,差点忘了这是场追悼会。李益完全搞不懂怎么会是这个展开,简岩沉默的听着耳机里传来方董事长激动的宣言:“人类的永恒家园,灵魂的寄托之所,这就是方氏对所有要求高品质生活人群的最高承诺。”
简岩拿下耳机,“方氏地产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不意外。”
“这些人怎么和打了鸡血一样。”
李益觉得这妥妥就是传销现场,亏的一个个都是高知上流人士,怎么还能被这种口号洗脑了。简岩见李益不懂,“你知道一个完整的地产项目,从概念到落地,利益链条上有多少张嘴吗。”
“啊?”
“方立安就像一只狡黠的老鹰,底下鼓掌的人就像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小鹰,看到眼前一块肥肉,能不激动吗?”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方立安是在给他们画大饼?”
李益质朴的语言,听的简岩一愣,随即点头,“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其他的我不管,我就想知道,这个凶手还会不会出现了?”
李益前前后后在这等了几个小时,还有一队人等在山脚下,要是无事发生,就该让他们撤了。“说不好。”
简岩设想凶手的复仇目标是方家,那么方以诚的追悼会就是一个最能达到泄愤目的的场合,但此时他觉得自己当初的推测是否太过武断了,“可能你们要空跑一趟了,我的推断有误。”
李益连连摆手,“这个怎么能怪你,本来我们也是来碰碰运气,能找到王璐也算是意外之喜,饭要一口一口吃,要是你真的能掐会算,还要警察干什么。”
追悼会圆满结束,每个人都乘兴而归。姜唐最后才出来,在门口把蓝色袖扣还给简岩,“和这些人共处一室,我得回去吃斋念佛三天,真是晦气。”
简岩提出送姜唐回去,姜唐笑了笑,“帮了你不代表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并不熟好么,你们能抓到凶手,我能继续办画展,这才是做朋友的基础。”
简岩失笑,“你交友的门槛还挺高。”
“彼此彼此。”
姜唐在他面前戴上墨镜,一辆商务接送车开到她面前,她恶狠狠的回头,“这辆车是我预约的,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坐!”
“……”简岩目送商务车远去,李益从柱子后走出来,“你们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看着简岩无辜的表情,李益觉得是自己多虑了,“王璐被市局同事接走了,我回局里,捎你一段?”
第二天一早,一件沾了血的包裹被送到了方家大宅门口,刘姨报了警。李益带队上门,法医检测发现这个包裹上沾的是人血,至于是谁的血,还要进一步检验。方立安除了一开始露了面,此外一直和身体不适的何静待在楼上卧室没有下来,全程只有一个叫周桐的律师和方家的阿姨在配合警方工作。陆成非有点不爽,“李队,这方家也太嚣张了。”
林笑笑点头附和,“就是!”
李益没有理会他们的抱怨,确认法医在包裹包装上做好取样后,戴上手套打开了包裹。包裹里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小铲子、白花还有一本《资本论》。李益见小铲子上也带着血,看着眼熟,但是没见过,难道是园艺工具?那也太小了。“这个小铲子感觉像是画画的,就是铲颜料的。”
林笑笑比划了一下,又在网上找了一张差不多的图给李益看,“但感觉这个铲子边缘还挺锋利的,好像磨过。”
李益突然反应过来,“这会不会就是凶器?”
法医听到走过来,“确实很像,我拿回去给赵老师验验。”
还剩下一朵白花和一本书,李益拍了花的照片给简岩,很快得到一张同样的白花照片。“你这什么意思?”
“昨天方以诚追悼会,每个人身上都会佩戴这样一朵白花。”
简岩过了一会直接打了电话来,问李益,“你说还有一本书,是什么书?”
李益觉得莫名其妙的,“是《资本论》。”
简岩沉默了一会,“凶手的愤怒升级了。”
“升级了?”
李益不太明白,“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电话那头简岩冷冷说道,“《资本论》里有这样一句话: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和肮脏的东西。”
“资本论……我明白了!凶手还附上了参加追悼会才能拿到的白花,就是告诉方家和警方,他在场。”
陆成非后知后觉,“鲜血和肮脏的东西,难道这就是凶手要给方以诚注射猪血的原因?因为资本家的血是肮脏的?”
林笑笑浑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这也太变态了!”
她看了眼二楼,压低声音,“可是他怎么不找本人啊,欺软怕硬?”
“说什么呢。”
陆成非给她使了个眼色,突然想起什么,“流着方家血的可不止这两个人!”
还不等李益反应,简岩就挂断了电话,挂断前只留下一句话,“我去联系姜唐。”
姜唐这时候正要睡下,手机刚准备关机,就收到一个陌生来电,她疑惑的接起。“你在哪儿?”
“酒店?你是……简岩?”
姜唐捏了捏鼻梁,强打起精神,“有什么事快说,我刚吃了药要睡了。”
简岩叙述了一下事情原委,“凶手可能会把你当作下一个目标,你近期出行要注意安全。”
“这才几天,我就从嫌疑人变成目标了?”
姜唐此时还不忘自嘲一番,“我不怎么出门,而且这个酒店安保还是挺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
“没其他事了吧?”
“没……”有,话音未落,姜唐就挂断了电话。简岩深刻的觉得姜唐此人浑身是刺,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李益突然想起什么,问陆成非,“我们在姜唐下榻酒店的人撤了吗?”
“还没,一天两班,轮岗盯梢。”
李益摊手,看向二楼方向,“正好我们和方董事长聊一聊,我不相信在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还能保持冷静。”
方立安叱咤风云大半辈子,大风大浪里走过,在儿子惨死,发妻病倒,凶手寄包裹之后,他依旧保持了一个企业家的风度。李益二人被安排坐在会客厅等,刘姨倒好茶退了出去,满屋茶香四溢。方立安从阳台走进来,不怒自威,“你们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我这半辈子拥有过很多虚名,但我却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外面的人都说我铁石心肠,他们哪里知道,对我来说,经营企业不难,教养孩子却不易,你们有孩子吗?”
李益和陆成非都是坚持先立业后成家的典范,双双摇头。方立安苦笑,“方氏地产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我亲手建造出来的,以诚出生那年,我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我告诉自己不能停下,于是从走到小跑再到狂奔,但我错过了太多……我不是个好父亲。”
成功路上错过爱子的成长,到头来阴阳相隔,悔恨的令人动容。但李益是听过追悼会上方立安的激情宣讲的,那此时方立安感情充沛的剖白就变得有些可笑了。“方董事长,我们的犯罪学顾问分析,凶手的目标其实是方氏,确切的说是为了报复方氏。”
李益一边试探一边仔细观察着方立安的表情,“所以我们建议,为了不刺激到凶手,也为了您一家的安全,方氏地产可以暂停开发新的项目,特别是昨天追悼会上,您亲口公布的地产新项目,没记错的话,叫永恒家园?”
“你怎么知道。”
方立安稍稍惊讶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常,“方氏地产一路走来,多少人眼红,光是恐吓信我就收到不止百封。若是这样就畏首畏尾这个不做那个暂停,我方氏岂不早就关门大吉了!”
“您刚才还说您后悔错过孩子的成长,一条人命,还不足够警醒吗?”
“别说了!”
方立安嘴角一撇,开始抗拒这个话题,“我这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不是说他是为方氏而死的吗,就当他为方氏做贡献了!”
李益与陆成非对视一眼,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两人一出会客厅,陆成非就喘了一大口气,“这方立安,说他铁石心肠都是褒奖了。”
李益也觉得十分棘手,咬牙道,“查!重新再查一遍。方以诚出事前的行踪、方氏地产的负面新闻,刚才方立安不是说方氏收过恐吓信吗?一封封查!”